第330章天子一怒
第330章天子一怒天气越来越冷,进了腊月的时候,罗天都跟巫老头说了一声,将主要的数据带到罗府里,只在家里计算,也不怎么出府了,反倒是巫老头时不时地往罗府来,他本来跟罗家众人相熟,走动得多了,罗天都待他更是不同别人。
前线依然没甚消息,卫缺也没有写过只言片语,罗天都忧心忡忡,每天都在数日子,就盼着前线战事平息,卫缺早日归来。除此之外,还有一样,顾伯也病了,整日咳嗽着,饭吃不下,连床都起不来,大夫看了好几个,连御医都请了来,都道让顾伯这个年纪,只能安心静养,没甚好法子。
通常大夫这么说,就表示只能靠病人自己熬了。顾伯今年都有七十多了,在这个人均寿龄普遍不太高的年代,已经算得高寿,确实到了行将就木的时候,现在不过是拖日子罢了。
生老病死,这是谁都迈不过去的自然规律,不管你是一介奴仆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罗家众人还沉浸在顾伯一日比一日衰弱的低沉情绪中,一封六道凤羽的加急边报马不停蹄地从边关送到了上京。
有探子在北戎探得,高元鸿派使者前往北梁,准备联合北梁,围困天水关,一举入侵中原,战事紧急,若是北梁骑兵兵临城下,天水关必破。八皇子奉陶凌亲率五万轻骑,将北梁大军拦截在东林山下,缓解了天水关之围,奈何敌众我寡,五万将士皆阵亡,他自己也于乱箭中英勇牺牲,连尸骨都被踏成肉泥,寻不出来了。
天启帝一看战报,喉咙里一口老血险些没忍住在朝堂上就当场喷了出来,他将战报朝案下一扔,怒道:“越玄春呢?”
信差一路疾奔,脸上耳朵上手上全是冻伤,到了殿上连口水也没喝,嘴唇都开裂了,红着双眼,悲恸道:“八殿下牵制北梁大军的时候,越将军出城迎击高元鸿的大军,听闻八皇子的消息时,想回援时已经赶不及了。”
天启帝阴森森地瞪着他:“那卫缺呢?”
信使悲痛地道:“卫大人也……殉国了。”
天启帝木着一张脸,冷冰冰地道:“孙厚泽呢?北梁大军绕过狼山,他为何不报?!老八将北梁大军堵在东林山,孙厚泽为何不出兵支援?!北梁七万骑兵从他的地盘上绕过,他是死人不成,竟然一点消息也无?!”
孙厚泽乃是承恩候门生,算得上是万贵妃一脉的人,承恩候生怕今上的怒火牵连到自家身上,忙出列道:“陛下息怒,唯今之计,最重要的是派人前往东林山,将八殿下收殓入棺,送回上京安葬……”
向来主和的三皇子也出列道:“父皇,儿臣愿领兵北上,护送皇弟灵柩回京。”
天启气得直发抖,森寒的目光盯着他们,怒急反笑:“收殓入棺?!你们没听到他刚才说什么,老八尸骨无存,你说说看,你去收谁的尸,殓谁的棺?!”
天启帝子嗣不少,但是到现在已成年活下来的皇子也只有老二老三老四老七老八这五个,二皇子因为幸家落败的事受了牵连,这辈子大位是不用想的,老三老四因为罗名都的事,被天启帝戴了顶心胸狭窄的帽子,难成大气,老七身份不够,为人又软弱,只有八皇子奉陶凌是宁皇后所生,才华尚可,虽比不得大皇子,但是天启帝也对他倾注了诸多希望,这一回奉陶凌死在东林山上,天启帝怎不痛心疾首。
那信使悲痛过后,上前两步,对着天启帝磕头道:“陛下,臣有冤,要状告兵部尚书何大人和户部尚书李大人。”
立刻有人上前,怒道:“这是殿前,哪里有你放肆的地方?!”
信使却充耳不闻,道:“陛下,臣告李尚书和何大人昧下良心,将北上的军备物资以次充好,害得我大庆将士未出征前就冻死饿死无数。”
李尚书一听,慌忙上前大声道:“你胡说!你诬蔑朝廷命官,你有何证据?!”
信使愤然将战甲解开,露出里头破破烂烂的袄子,众臣一见,都惊呆了。在大军开拔往天水关行进时,天启帝就下过明令,今年新收的棉花都赶制成棉服棉被,运往边关,充做边关将士御寒之物,这哪里是棉服?里头只填了薄薄两张黄纸,劣制的土布里就填了薄薄两张黄纸,如何御寒?!
天启帝一张老脸气是煞白,转过脸,冷冰冰地盯着兵部尚书,怒道:“何隆,你好大的狗胆!边疆将士的御寒物资也敢苛扣?来人呐!将何隆这狗贼叉出午门外,杖一百。”
何隆出列跪下:“陛下,老臣有罪,老臣罪该万死,可是边关粮草御寒物资,都是户部按例赶制的,臣也曾亲自查探过,确是棉服不假,臣不敢隐瞒。”
“混帐!”天启帝将那信使拖到他跟前,怒道,“何隆,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就是你验查过的棉服?看看,这里头填的都是什么?天水关那般严寒的地方,将士们底下就穿着这个去打仗,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何隆跪在地上,以头触地,颤声道:“陛下,臣也是武将出身,和其他的将士们一样,在战场上搏命才得来今天的功名,战场无情,臣就是万死也绝不会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望陛下明察,为何户部拨出的棉服,到了边关,就成了比芦花袄子还不如的黄纸袄。”
李尚书一脸的慌乱,道:“陛下,户部接到何大人的加印文书,御寒物资准备充足,何大人也曾亲自查验过,绝无作假。”
他也冤得狠啊,户部亏空,他绞尽脑汁,东拼西凑,得罪了无数人,才凑出银两,备好粮草御寒衣物,运至西北边关,哪里知道会有人半路算计掉包。
太傅上前道:“陛下,如今不是追究责任之际,北梁越过狼山,高元鸿又在天水关外虎视眈眈,越将军孤掌难鸣,恳请陛下让何尚书戴罪,统领兵马,支援越将军,再者,八殿下和我大庆三万儿郎的尸骨,也要运回来厚葬,绝不能让将士们死后,还在异乡做个孤魂野鬼。”
大学士张青松也出列道:“陛下,边关严寒,明年开春尚有春潮,越将军在天水关击退高元鸿的部队,为天下百姓计,陛下该尽早派使臣前往北戎和北梁和谈,平息战争,以免生灵涂炭……”
张青松话未说完,就见天启帝怒不可遏,抓起案上的一枚纸镇朝他砸了过去。天启帝一生戎马,武将出身,虽然年纪大了,那手劲却不小,圣上发怒,张青松就是狗胆再大,也不敢避开,那纸镇便直直地砸在他额头上,顿时额头上被砸破了一个洞,血流如注。
“混帐东西!老八和三万儿郎至今尸骨未寒,你还调唆着和谈?!贪生怕死的狗东西,武不能安邦,文不能治国,要你何用?!叉出去叉出去!”
当下便有廷卫将张青松拖了出去,张青松乃一介文人,如何受得这番惊吓,两眼一翻,顿时昏死过去。
顿时偌大的文华殿里鸦雀无声,众臣纷纷跪下,无一人敢张口为张青松求情。殿外狂风呼号,厚实的殿门竟被狂风吹动,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在空荡而寂静的文华殿里,显得格外让人胆颤心惊。
天启帝闭着眼,深吸了口气,森冷的目光扫过群臣,语气肃杀而残忍:“传令孙厚泽,驻守狼关,若他再胆敢放一个北梁兵士过狼山,就让他提头来见我!”
“兵部尚书何隆,暂且饶你狗命一条,统领十九州兵马,前往天水关,与越玄春会合!”天启帝心里在滴血,亲儿子被杀,他恨不得让北梁北戎从此从版图上消失,让历史上再无这两国,然后大庆国库空虚,北梁铁骑所向无敌,现下更是和北戎联手,贸然出兵,绝讨不了好。天启帝乃一代明君,即使是在盛怒这下,仍是理智地做出了驻守天水关,稳打稳扎的决定。
“传左右神武卫副使任颀!”
任颀今日正好在宫中当值,不一会儿,任颀匆匆上殿。
“你即刻出宫,将押送粮草的官员收押,移交大理寺,由你亲自看守。告诉明敬之,让他彻查六部,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胆大包天,连边关的粮草物资也敢伸出手去!”
此言一出,殿下不少人脸色倏变,有几个胆小的,更甚至两股战战,持着笏板的两手更像筛糠一般抖个不停。
站得离天启帝最近的四皇子奉知贤,心里暗暗着急,眼珠子一转,朝殿内某个无人注意的角落使了个眼色。
天启帝正在盛怒中,不曾瞧见他的小动作,只是望着殿中一干朝臣,阴冷无情地道:“朕是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有手段的,这件事一日不查清楚,你们就一日别想出宫,就在这文华殿里呆着罢!”
天子一怒,血流飘杵,无人担得起他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