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第287章也不知道是那场官司动静太大,还是夷县百姓往外头卖粮换东西的次数多了,惊动了周围几个县乡的百姓,人们突然发现,一直穷得让人不愿意提起的夷县,原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穷,竟然家家都有余粮,又兼朝廷也在周围的县府张了榜,鼓励山民返回原籍开垦荒地,于是大家都知道现今夷县讨生活容易。
年后,便陆陆续续地有流民之类的到夷县,登记开荒,有了人自然就有人开门做生意。渐渐地,县里的杂货铺、布坊、染坊、酒坊慢慢地都开起来了,城里也变热闹了。
走街窜巷的小贩也多起来了,不时地当街吆喝着,卖的也多是山里产的山货,没什么稀奇的,但好歹热闹了不少,看起来倒还真有两分县城的模样,虽然比起别的县城仍然荒凉许多。
人一多就容易生乱,衙门里又新添了许多衙役官差,赋役房便被征用了,孩子们也不能再在赋役房里听课,罗白宿便拨了几十两银子,另在城里寻了一处僻静所在,盖了一座学堂,又在学堂后堂建了厢房,那些离家远不方便当日来回的孩子仍旧可以宿在学堂里,只要每月交些粮食过来搭伙便成,又指派了一个妇人,专管这些孩子的饭食,只是一时仍请不来先生,还是由覃主薄几个领着先生的职,轮流去学堂里讲课。
这个时候,学堂里的小学生已经增至了七十多位,罗天都跟罗白宿和覃主薄提了建议,将这些孩子按照资质特长分了班,悟性高会读书的仍旧跟着覃主薄读诗书,会算帐头脑灵活的,则分到罗天都班上,跟着罗天都主学明算,往商贾帐房一类上头靠拢,至于其他的心灵手巧动手能力强的,或者跟着巫老头学木匠,或者跟着甘老头学铁匠,最后实在干什么也不成也不爱读书的,年岁大些的跟着刘老头下地,算是给他打下手,学些种田的本事,能把田地种好,那也是一门本事,年岁小的还是扔给覃主薄,教些为人处事的道理。
初时覃主薄还有些不乐意,他是正儿八经科考出身的,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觉得既然这些孩子被大人送来学堂,还是正经读些诗书要紧,学那些旁门左道,没得污了读书人的身份,后来他自己被那些愚钝的孩子弄得没了脾气,也就让罗天都一个人去张罗,算是某种程度上默许了。
功名重要,前提是得吃饱穿暖吧,既然不是读书的料,那还是另想办法,早些学点谋生的手段才好。
算起来这应该是大庆朝第一个分专业的学堂吧。
过了端午以后,往城里来的人就更多了,不时还能看到穿绸衫管事模样的外乡人来衙门询问购买商铺的事宜。
罗天都知道肯定是朝廷开互市的事多半已经定下来了,那些有门路听到消息的商家都遣了人过来打前站买铺子。
她暗喜,心道可算让她等着了,还以为自己买下的那二十多间铺子至少还得再等上一年两年才能派上用场。
这些日子,除了去讲课,她把时间和精力基本都放在整修铺子上头。
因为她买得早,那个时候,城里就那么几户人家,地压根没人买,她那二十多间铺子,都是在街道边上,还是一连排的,十分好打理,将来不管是脱手还是出租,都容易。
她请了人将原本残破不堪的屋子推倒了,又去外头拖了青砖青瓦,沿街盖了一溜儿的房子。她还怕别人知道是她开的铺子后,以后对罗白宿不利,自己不曾出面,托了人打理的。铺子建成以后,一水的二层小楼,后面还自带院子,前头可以开铺子,后面可以住人,看着十分齐整。
县里人见了,不免议论纷纷,说不知道哪里来的有钱人,花些冤枉钱,将沿街那一条的地都买了下来,还建了铺子,都是青砖白墙的小院。
夷县就这么些人,大家都是苦过来的,平时最大的开支,也就是买些油盐酱醋什么的,旁的东西再好,也无人舍得多花那个钱,大家都穷怕了,有点什么只想攒在手里才安心,在他们眼里买这些铺子还不如多买两块地来得划算。
等到入冬的时候,朝廷果然下了旨,自明年起,将在朵川东泽两府,开放同夷人的边贸,允许夷人用药材海货一类的,交换些大庆朝的货品,就是如此,允许百姓自由买卖的仍是些小额买卖,若是大宗的粮食盐铁一类的,仍只能是朝廷的官商出面交易,还要官府分发额度,若是额度用完了,便只能跟其他商家一般,交易些小宗额的货品,且铁器管制得十分严格,武器更是严令禁止交易。
县里当街的店面土地,早在入秋的时候基本都被那些有门路的商家占了去,待得朝廷开放互市的明令下来的时候,再有人过来想买铺子都买不到了,县城里到处是一片盖房子修葺院子的情形。
这个时候,夷县的铺子比之去年,价格已经足足翻了五倍有余,就是如此,比起别的县城,仍是便宜了不少,更不要说东泽附近的商铺,价格直往上飙,还有价无市的那种。
罗天都算了一下,当初她买下二十五间铺子的时候,不过花了五百多两,修屋子的时候,因为她走了后门,让罗白宿给她拨了两百官奴,她只要掏钱供那些官奴吃喝,然后象征性地交纳几吊租用官奴的佣钱便成了,工钱几乎全省了,只花了三百多两去别处拖了些青砖石灰一类的,二十五间屋子,包括地契建房子一共不过花了八百多两,现在夷县一间像样的铺子,也能卖上一百两,八间铺子就够她置这些商铺的本钱,还有十七间就是白赚的,哪怕她现在把铺子转手卖掉,都能白赚一千七百多两。
一年赚一千七百多两,当真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哈哈哈哈。”罗天都算帐的时候,乐得扔了笔,扑到床上捂着被子发笑,还不能让人发现,忍得好辛苦。
无论哪个年代,除却战乱瘟疫天灾这类的特殊情况之外,果然房地产这个行业都是最赚钱的,没有之一。
往年冬日,这边最是萧条,今年却一反常态,一批接一批的商家冒着寒风往这边赶,商家来了,帮工的也来了,就连一直避着不肯赴任的县丞也终于带着家眷来上任了。
新来的县丞夫人挺会做人的,一来就马上见了方氏,又送了厚礼,可是方氏有一点好,那就是只要罗白宿不开口,谁家的礼她都不收,县丞夫人礼没送掉,又说要设宴款待罗府诸人。
方氏连说不敢,后来还是罗白宿开了口,让方氏置办一桌酒席,请了覃主薄作陪,算是给新来的县丞夫妇接风洗尘。
方氏节俭心疼钱,光为这个还嘀咕了好几天。
新来的县丞姓莫,似乎还是某个名门旁支,认真说起来也是书香门第出身。赴宴的时候,这位莫夫人穿得十分鲜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脸上脂粉也涂得厚,倒是让人一下子看不出年纪,不过听声音年岁应该不算大,估计还挺年轻的。
罗天都已经不想吐槽这个年代奇葩的审美了,只当没看见。
莫夫人看着罗名都,倒是夸了又夸:“大娘子生得好相貌,只是不知道可曾婚配了?”
罗天都拧起眉,扫了那位莫夫人一眼,心道莫大人和齐锦是同科进士,当初她大姐和齐锦的婚事闹得那么大,她就不信这位莫夫人没听说过,这个时候当着罗名都的面说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呢?
方氏也变了脸色,道:“当初许给了齐家,哪里想到居然是个畜牲不如的混帐,我只当自己瞎了眼,没结过这门亲罢了。”
莫夫人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脸上神情讪讪地,一脸尴尬得有些下不来台。
反倒是罗名都看开了,一点也不在意这个,招呼她道:“莫夫人,都是些家常菜,莫要嫌弃,吃菜,吃菜。”
莫夫人借机下台,夹了块排骨,咬了一口,称赞道:“这排骨是煎的?府上厨娘手艺不错,这排骨煎得鲜而不腻,十分入味。”
结果方氏又变了脸色。
向兰察颜观色,出来打圆场道:“这是小娘子亲手做的,咱们小娘子可是轻易不下厨的,今日还是托了莫夫人的福,才有这个福气一尝小娘子的手艺,莫夫人既然喜欢,就多吃两块。”
莫夫人那张脸哦,当下就成了酱油色。她一心想拍方氏的屁股,结果马屁没拍着,全拍在马腿上了,罗天都名声再怎么坏,那也是官家千金啊,把她比作一个厨娘,这要是换了那些讲究的人家,只怕当场就要翻脸了。
好在罗家人向来不怎么在意这个,纵是方氏心里有些不舒服,也忍下了。
莫夫人连碰了两个钉子,也不好再开口说话,专心吃饭。
她们一路南下,住的是驿站,倒是没受多少苦,但毕竟出门在外,比不得家里,总是要差些,用过了饭,又陪着说了一会话,便告辞离去了。
等她一走,方氏就气道:“这个莫夫人怎么这样,话都不会说,像个棒槌。”
罗天都无奈地道:“娘,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初来乍到,又跟咱们不熟,合不来以后少来往就是,何必生气。”她心想,方氏现在倒好意思嫌弃别人像个棒槌不会说话了,她自己不也一样,真是五十步笑百步,还好这屋子里的都是自家人,不用担心话往外传,要不然就要把这位新来的莫夫人得罪了。
听了罗天都的劝解,方氏倒是没有再继续抱怨,只是打定主意,以后跟这位莫夫人少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