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八正神明论篇第二十六
第20章八正神明论篇第二十六
【题解】八正，天地八方之正位，以候八方之虚邪。本篇主要从四时八方正位，日月星辰的变化，来说明它们与人体经脉气血虚实，针刺补泻都有密切的关系。另外还指出四诊应结合四时阴阳虚实，来分析病机和诊断疾病，讨论诊察疾病形与神的含义。由于这些问题都十分深奥微妙，非慧然独悟，难以昭然独明，因此将本篇命名为“八正神明论”。
【原文】
黄帝问曰：用针之服[1]，必有法则焉，今何法何则？
岐伯对曰：法天则地，合以天光。
帝曰：愿卒闻之。
岐伯曰：凡刺之法，必候日月星辰，四时八正之气，气定乃刺之。是故天温日明，则人血淖液[2]而卫气浮；天寒日阴，则人血凝泣而卫气沉。月始生，则血气始精，卫气始行；月郭[3]满，则血气实，肌肉坚；月郭空，则肌肉减，经络虚，卫气去，形独居，是以因天时而调血气也。是以天寒无刺，天温无疑；月生无泻，月满无补；月郭空无治。是谓得时而调之。因天之序，盛虚之时，移光定位，正立而待之。故曰：月生而泻，是谓重虚[4]；月满而补，血气盈溢，络有留血，命曰重实；月郭空而治，是谓乱经。阴阳相错，真邪不别，沉以留止，外虚内乱，淫邪乃起。
【注释】
[1]服：指用针的技术。[2]淖液：润滑濡泽。[3]月郭：月亮的轮廓、形状。郭，通“廓”。[4]重虚：郭霭春注：“疑作‘重’，‘重虚’与下文‘重实’对文。”
【译文】
黄帝问道：用针的技术，必须有一定的法则，那么究竟是怎样的方法，怎样的准则呢？
岐伯回答说：用针之法应取法天地阴阳，并且要参合日月星辰的运行演变，用心体会。
黄帝说：希望详细了解一下。
岐伯回答说：大凡用针的方法，必须结合日月星辰四时八方之气，气定了，才能进行针刺治疗。所以，如果天气温和，日光明亮，则人体的血液流行就会润滑濡泽，卫气上浮于体表；如果天气寒冷，日光晦暗，则人体的血液流行就会滞涩不畅，卫气沉伏于体内。月亮初生时，人的血气运行开始旺盛，卫气运行也开始通畅；月亮正圆时，人的血气运行旺盛，肌肉坚实；月黑无光时，人的肌肉减瘦，经络空虚，卫气衰减，形体独居，所以要顺应天时而调养血气。因此天气寒冷不要针刺，天气温和不用迟疑；月亮初生时不宜用泻法，月亮正圆时不宜用补法，天黑无光时不要针刺。这就是所说的顺应天时而调养血气。依循天时运行的规律，月亮盛虚的时间，日影长短的情形，来确定精气运行的所在部位，并聚精会神等待治疗的最佳时机。所以说：月初生时而用泻法，这叫作重虚；月亮正圆时而用补法，血气就会充溢于体表，从而使经脉中有血液留滞，这叫作重实；月黑无光时而用针刺治疗，就会扰乱经气，这叫作乱经。这些阴阳交互错乱、正邪辨别不清的行为，都会使邪气沉伏不去，卫外的阳气虚竭，内守的阴气紊乱，病邪就会乘之而起。
【原文】
帝曰：星辰八正[1]四时何候？
岐伯曰：星辰者，所以制日月之行也。八正者，所以候八风之虚邪，以时至者也。四时者，所以分春秋冬夏之气所在，以时调之也。八正之虚邪，而遇之勿犯也。以身之虚，而逢天之虚，两虚相感，其气至骨，入则伤五脏，工候救之，弗能伤也。故曰：天忌[2]不可不知也。
帝曰：善。其法星辰者，余闻之矣，愿闻法往古者。
岐伯曰：法往古者，先知《针经》也。验于来今者，先知日之寒温，月之虚盛，以候气之浮沉，而调之于身，观其立有验也。观于冥冥者，言形气荣卫之不形于外，而工独知之。以日之寒温，月之虚盛，四时气之浮沉，参伍相合而调之。工常先见之，然而不形于外，故曰观于冥冥焉。通于无穷者，可以传于后世也，是故工之所以异也。然而不形见于外，故俱不能见也。视之无形，尝之无味，故谓冥冥，若神仿佛。虚邪者，八正之虚邪气也。正邪者，身形若用力，汗出，腠理开，逢虚风，其中人也微，故莫知其情，莫见其形。上工救其萌牙[3]，必先见三部九候之气，尽调不败而救之，故曰上工。下工救其已成，救其已败。救其已成者，言不知三部九候之相失，因病而败之也。知其所在者，知诊三部九候之病脉处而治之，故曰守其门户[4]焉，莫知其情而见邪形也。
【注释】
[1]八正：八方之正位，以候八方之风。[2]天忌：根据四时节气，不适于针刺之时期，谓之天忌。[3]牙：通“芽”。[4]门户：指三部九候脉气。
【译文】
黄帝问道：怎样观察星辰八正和四时呢？
岐伯回答说：观察星辰的方位，能够测定日月运行的规律。观察八方之正位常气的交替，能够预知八风虚邪是何时来的。观察四时阴阳的变化，能够辨别春秋冬夏正常气候之所在，以便随着时序进行调养，从而避免八方不正的气候对人体的侵犯。假如身体虚弱，又遭逢自然界的虚邪，两虚相感，邪气就会侵犯至骨。如果医生懂得气候变化的道理而及时施救，病人就不会受到更严重的伤害。否则，病邪就会深入到五脏。所以说，天时的宜忌不可不知。
黄帝说：讲得好！关于效法星辰的道理，我已经听到了，希望听听如何效法古人的道理。
岐伯回答说：要效法古人，要先懂得《针经》。要想在现代的治疗中验证古人的经验，先要知道太阳的寒温，月亮的虚盛，四时阴阳之气的浮沉，再结合病人的身体情况进行调理治疗，就会看到它是确实有效的。所谓“观于冥冥”，是说血气荣卫的变化并不显露于外，但医生却能知道，这是因为医生能将太阳的寒温、月亮的虚盛、四时之气的浮沉等因素综合起来相互参照分析，所以医生通常能够预见未显露于外的病情，这就叫作“观于冥冥”。能够透彻理解这种方法，通达这些广博深奥的事理，就可以流传于后世，这便是学识丰富的医生不同于一般医生的地方。然而，病情是不显露于外的，所以一般人都不容易发现。看不见形迹，品不出味道，所以叫作冥冥，仿佛神灵一样若隐若现。虚邪，就是八方之正位的邪气。正邪，是身体因劳累而出汗，腠理张开，而遭逢虚风的结果。正邪伤人较轻，所以一般医生既不知道它的病情，也不知道它的病象。高明的医生，注重治疗疾病萌芽之时，他善于诊察三部九候的脉气变化，在病情尚未发展之前就进行调治，所以叫作高明的医生。而技术拙劣的医生却要等病已形成或病已恶化时才去治疗。之所以要等到病已形成再去治疗，是因为他们不懂得三部九候相得相失，而导致病情恶化了。知道疾病的所在，就是能从三部九候脉象变化中了解病位，及时治疗，使病邪无法深入，所以说如同守住了门户一样，虽然病情没有显露于外，但医生却已看见病邪的形迹了。
【原文】
帝曰：余闻补泻，未得其意。
岐伯曰：泻必用方，方者，以气方盛也，以月方满也，以日方温也，以身方定也，以息方吸而内针[1]，乃复候其方吸而转针[2]，乃复候其方呼而徐引针，故曰泻必用方，其气乃行焉。补必用员[3]，员者行也，行者移也，刺必中其荣，复以吸排针也。故员与方，排针也。故养神者，必知形之肥瘦，荣卫血气之盛衰。血气者，人之神，不可不谨养。
帝曰：妙乎哉论也！合人形于阴阳四时，虚实之应，冥冥之期，其非夫子孰能通之？然夫子数言形与神，何谓形？何谓神？愿卒闻之。
岐伯曰：请言形，形乎形，目冥冥，问其所病，索之于经，慧然[4]在前，按之不得，不知其情，故曰形。
帝曰：何谓神？
岐伯曰：请言神。神乎神，耳不闻，目明心开而志先，慧然独悟，口弗能言，俱视独见，适若昏，昭然[5]独明，若风吹云，故曰神。三部九候为之原，九针之论不必存也。
【注释】
[1]内针：即纳针。[2]转针：即捻针。[3]员：通“圆”，即随和之意。[4]慧然：清爽明白之意。[5]昭然：明显清楚之意。
【译文】
黄帝说：我听说针刺之法有补有泻，但不懂得其中的含义。
岐伯回答说：泻法必须掌握好一个“方”字，“方”就是正气方盛，月亮方满，太阳方温，身心方安定的时候，且要在病人方吸气的时候进针，再等他方吸气的时候捻针，还要等他方呼气的时候而慢慢地将针拔出来。所以说“泻必用方”，才能使邪气泄去而正气运行通畅。补法必须遵循一个“圆”字，“圆”就是行气，行气就是导移其气以至病所，针刺之时必须达到营气，还要在病人吸气的时候推移其针。所谓圆与方的行针，都要用排针之法。所以善用针术养神的人，必须观察病人形体的胖瘦和营卫血气的盛衰。因为血气是人的神气舍存之处，不可不谨慎调养。
黄帝说：讲得妙极了！这种说法将人的形体与阴阳四时结合起来，虚实的感应、无形的病况，要不是先生您谁又能弄得懂呢？然而先生多次讲到形与神，究竟什么叫形？什么叫神？希望详细听听。
岐伯回答说：请让我先说说“形”。所谓形，就是诊察形体的变化，看着虽不明显，但只要问明病痛，再诊察经脉的变化，那么病情就清楚地摆在面前了。若是按寻而不得，那就不知道病人的病情了，所以叫作形。
黄帝问道：什么叫神？
岐伯回答说：请让我再说说“神”。所谓神，就是尚未听到病人陈述病情，但通过观察就能知道病情所在，心中就已然明了病情的变化，这种心领神会的领悟，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述的。这就好像大家都在观察一种东西，别人都没有看清而只有自己看得真，刚才还似乎模糊的东西变得无比清楚，就好像风吹云散一般，这就叫神。对神的领会，是以三部九候脉法作为本原的，在诊病时如果能够真正达到这种地步就不必拘泥于《九针》中的说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