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咀嚼者─The Biter─ 第二章 - 绝对的孤独者 - 川原砾 - 二次元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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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咀嚼者─The Biter─ 第二章

不行。

完全不行,这是不配冠上料理之名的垃圾。

高江洲晃完美地隐藏住这种内心的骂声,一边放下刀叉,然后用餐巾擦拭嘴边。

拿起酒杯接触唇瓣后,他忍不住想要咬碎这个又硬又滑的无机物来洗去嘴巴的口感──虽然涌现这种冲动,不过当然不能加以实行。

他含了一口白酒,有如用牙齿咬啮似的品尝,然后将它吞下肚。虽然侍酒师夸张地大力推荐这瓶酒,味道与香气却不到位,不过还是比料理好一些。

他右手举著酒杯,就这样俯视盘子内还剩下一大堆的义大利面。

听闻手工宽扁面是店里的招牌菜,不过只有这种程度的话,用乾面条还比较能吃吧。跟乾面不同,生面条无法留下面心煮出弹牙口感,所以在素材与捏制面团还有烹煮时间上没细心注意的话,就会轻易失去义大利面最重要的嚼劲。

这间店的宽扁面正是如此。用的面粉低劣,捏制方式差劲,煮法也很糟。结果就算咬下去也完全没有嚼劲,变成了油腻腻黏呼呼又缠在一起的玩意儿。

嚼劲。

不只是高江洲主要评论的义大利料理,在所有料理中,最应被视为最重要的要素不是味道也不是香气,也不是摆盘,而是咀嚼的劲道——口感。

咬下去、撕裂、割碎、磨烂。这种行为会让人类原始的本能活性化,在用餐时给予饱足感。比起将黑毛和牛牛排用食物处理机打成的黏呼呼液体,任何人应该都觉得三百圆牛丼的带筋进口肉比较好吃。

厨师若不具发挥口感特性的才能,到头来连其他的能力也很差劲。照这种程度看来,接著端出来的主菜肉料理也会令人失望吧。他虽然很想起身走人,却又不能这样做。有一个媒体人是这里的常客,高江洲就是在对方的介绍下造访这间店,所以他必须写出某种程度以上的吹捧文章才行。

他不情不愿地拿起叉子,勉强再吞下一口比狗食还不如的宽扁面。就在此时,厨房走出一名身穿厨师服的男人。

男人在没有整洁感的胡子脸庞上浮现大大的笑容,记得他是这间店的老板主厨。

「欢迎莅临本店,高江洲老师!到目前为止的餐点如何呢!」

被大声呼唤名字,高江洲回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谢谢,我很享受呢。」

「哎呀,那真是令人高兴吶。稍后也会端来我精心烹调过的料理,喔,这是本店招待的饮料,很适合下一道料理喔!」

如此说道后,主厨把香槟杯放在桌上。里面倒了红色发泡酒(squmanterosso)。

连酒瓶都不给客人看就把红酒,而且还是发泡酒倒好上桌,这是哪门子的品味?不耐烦的感觉再次涌上高江洲的心头,不过主厨毫无所觉,不知为何还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求跟他握手。高江洲不得已地起身,一边面带微笑反握回去──

…………咬下去吧。

高江洲在内心低喃。

他抬起完全不像料理人右手,既粗野又粗糙,甚至还渗进香菸焦油的手指──然后缓缓咬上去。

他用门牙切裂皮肤跟肌肉,抵达中节指骨后,再缓缓加强力道。这么做后,外骨膜先发出啪啦声响碎裂,致密质被唰一声切断,骨小管则是增添细小碎粒的咀嚼感,接著内骨膜再演出最后的抵抗感。用力咬断后,水分含量十足的骨髓爆浆而出。弹牙(aldente)。弹牙(aldente)。真是口感十足(odoaldente)。

「……老师?」

被渗出些许困惑的声音呼唤,高江洲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还握著主厨的右手后,他用依然浮现笑容的表情松开手。

「失礼了,只是一想到今晚的美妙料理就是由这只右手催生的,我就不由得心生感激。」

他这么一说后,主厨一边用左手摩擦右手,一边回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哎呀,哈哈。老师这种大人物能这样讲,我才觉得感激呢。」

主厨之所以感到有些尴尬,并不是因为手被高江洲握住五秒之久,而是大部分的料理都不是他自己做出来的关系吧,只不过高江洲无心批评此事。用沾满焦油臭味的手捏制的生面条──如果有那么一天被迫吃下那种东西的话,就算损失一两条人脉,他也要在杂志上大肆批评一番才甘愿。

目送主厨快步走回厨房后,高江洲理了理订制西装的领口,然后坐上椅子。

他含了一口发泡酒,藉此冷却在下颚软组织发疼的「那东西」。

刺痛、刺痛。

那种感觉又痛又痒,既不畅快却也很舒服。它的源头是直径不到二公分的硬块。高江洲没有去看医生,却确信它并不是肿瘤之类的东西。因为宛如生物眼球般的赤红球体,并不是从高江洲体内长出来的事物。

眼球是从某处的「外界」过来。是从东京的……日本的……或许是从地球外侧过来。而且,它在三个月前的某个夜里潜进高江洲的下颚,还赐予了他两项事物。

一个是──想咬东西的冲动。

另一个是──实行这种欲望的能力。

打从那天以来,那东西──它已经在体内了,所以或许应该称呼为「这东西」吧──就不断诱惑著高江洲。

它在说──吃掉吧,咬断吧,然后咀嚼吧。

它说──你已经不是人了。是在都市底部优雅地游著泳,狩猎猎物的掠食者。

只不过高江洲好歹也是自称为美食评论家的人,所以他并不想把没有咬啮价值的东西放进嘴里。举例来说,就像刚才的老板主厨的──充满焦油臭味的手指。

……再忍耐一下吧。

在口中对眼球如此低喃后,疼痛感渐渐变淡。然而,它也不会长时间安分下去吧。打从上次啃咬骨头的那时算起,到今天已经经过了一周。

就在他快要想起七天前那场充满愉悦的飨宴时,侍者(cameriere)端著主菜(sedpiatto)过来了。放在盘上的是没有任何独创巧思的小牛肉卷。光看一眼就能想像味道如何,而且还煮过头了。

至少肉带骨的话……不,就算真是这样,自己也不能用手抓起整块肉喀啦喀啦地猛啃。

高江洲没有叹气,而是一边浮现期待到不行的假笑,一边伸手拿刀子。

一走出店门,高江洲有如在说「真受不了」似的摇摇头,接著迈步走向停放著爱车的投币式停车格。

道路虽然宽敞,就傍晚六点来说行人却很少。耸立在头顶的高楼大厦也一样,几乎所有窗户都暗了下来。埼玉新都心这个名字威势十足,不过这里取代新宿的那一天真的会到来吗?

至少可以确定在那之前,位于自己身后的义大利餐厅就会倒闭。必须为这种店家写吹捧报导,也令他对自己感到愤怒。

油腻腻的生面条口感仍然端坐在口腔之中。高江洲想立刻回到爱车上,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刷牙。他都会在手套箱里放著装有矿泉水的保特瓶,还有旅行用的牙刷组。用挤满牙膏的牙刷大力猛刷牙的话,心情多少会好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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