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杏黄旗陨落
义勇军战士占尽了地利,尽管枪法稀松平常,可是只需要趴在地上不断射击足矣,随处可见的坑洼低凹之处,怪石树木之后,都是他们可以隐蔽自己的掩体,所以尽管也出现了伤亡,但是对面的清军更惨,他们不但完全裸露在义勇军的枪口之下,还要不断的向前冲锋,以便更近距离的接敌,所以死伤相对来说那是大大增加,多尔衮看着前赴后继倒下去的士兵,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此时情况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如果不能尽快冲破这支队伍的狙击,马上就会腹背受敌,到那时候将再没有一丝回旋余地,因此他已经没有心情在乎队伍的伤亡比例了,哪怕是这些儿郎们全部倒在冲锋的路上,也比被人包围之后,一刀一刀砍光了要强许多。一万火枪队悍不畏死的勇往直前,眼看着伤亡过半,多尔衮下令再续上五千人,这五千赤手空拳的人跟在火枪队的屁股后面,沿着他们的脚印前进,如果前面的枪手中弹倒地,随即便冲上去捡起他丢下的燧发枪继续往前冲,以此类推,始终保持可以击发的火枪数量不减,这一下子,义勇军战士果然挺不住了,敌人越打越多,火力丝毫不见减弱,而且已经距离自己不远了,只要一个冲锋便到了眼前,有些新战士不免心里发慌,看着面色狰狞的满清士兵那副凶狠之色,端枪的手已经开始发抖。
这一切都被指挥作战的咕嘟鲁看在眼里,他不免心底里一声轻叹,到底是没经过激战锤炼的新手啊!恐怕这道封锁线要不保了,正在他琢磨要不要撤退的时候,那些冲锋的满清士兵队伍里却突然发生了变异,迫使他们冲锋的脚步立时滞住了。
“怎么回事?”看着火枪队突然一片燥乱,多尔衮不由蹬圆了双眼喝问手下将官,那名将官慌忙跑过去查询缘由,很快信息就反馈回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清军手里的燧发枪居然接二连三的的开始出现炸膛的现象,不但将持枪的士兵炸的惨不忍睹,就连一左一右的同袍也受到波及,一时间弄得整个火枪队的士兵再也没有人敢轻易的扣动枪机了,没被敌人打死,却死在自己的枪下,那得多窝囊啊?一时间清军不进反退,竟然大踏步的往回跑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多尔衮百思不得其解,眼见好不容易杀出来的血路就要功亏一篑的丢失,他斩钉截铁的命令道:“不许后退,所有八旗将士听令,全军出击,哪怕是战死,咱们也要死在那里!”他用手一指大凌河对岸,那里离家更近一些啦!一时间多尔衮的心胸里突然涌出无比迫切的思念,为什么要劳军远征呢?在家里太太平平的过日子不好吗?老婆孩子热炕头,看儿孙长大成人,和爱人相濡以沫,直到两鬓斑白,此时那种天伦之乐对他来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了。
一磕战马,多尔衮拔出佩刀高高扬起,率先冲出去,两万多名八旗子弟全都疯了,跟着他一路猛冲,丝毫不再顾及生生死死,千军万马化为滚滚潮流,劈头盖脑的向义勇军的阵地漫过去。
见事儿不好,咕嘟鲁赶紧命令部队往大黑山顶撤去,无奈之下避开了清军的兵峰,这倒不是咕嘟鲁贪生怕死不敢拼命,而是没有这个必要,目前的清军已成强弩之末,俗话说狗急跳墙,人急跳梁,凭着自己这一万新军想要拦住他们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白玉山的作战理念绝不是蛮攻蛮打,只要慢慢消磨对手,早晚会把他们拖到骨瘦如柴,不堪一击,现在这些人都急眼了,要是自己傻不愣登的出去和他们肉搏,那样却正遂了他们的心愿,赔本钱的买卖咕嘟鲁是不会干的。
意外的获得一条逃生通道,多尔衮大喜,立刻遣令大军马不停蹄直扑大凌河边,还别说,大黑山附近的河道竟然出奇的窄,水流也不是很急,一条大凌河居然在这里分了三道岔,无形中减缓了水势的流速,见此情景清军个个面带欢喜,也不管天寒地冻,衣服都来不及得脱,直接打马下了河,河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深,战马本身就会游水,清军士兵扯着马鞍桥跟随战马一起向对岸游去,整整十万大军,此时能渡过大凌河的十去七八,只有不到三万人马跳出了包围圈。
清军们过了河,也顾不得停留,翻身上马一口气跑出去三五十里路,这才停下了脚步,不是跑不动了,而是不能跑了,湿漉漉的衣服被马背上掠过来的冷风吹成了硬邦邦的铠甲,如果再不将衣物烘干,所有人都会冻成冰棍儿了,于是多尔衮命人赶紧寻找木柴架火,先将衣服烤干再说。
队伍里没有女人,这些彪悍的八旗勇士们一个个脱得赤条条,把衣服盔甲用木根挑着在火堆旁烘烤,几万个白花花的身体聚在一起烤火,场面那是相当壮观。
等到衣服烘干,就着火堆做了饭,胡乱糊弄饱肚子后大军随即再次出发,多尔衮拿出行军地图,仔细研究了一阵子后,马鞭一指“从这里走下去就是广宁后屯卫,咱们在那里转道北镇,然后直奔盛京,如果不出问题,明天日落之前就可以看到京城的箭楼。”他突然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现在盛京是个怎么样的情况?我的玉儿还好吗?”
广宁后屯卫即是现在的阜新一带,这里地貌复杂,多山丘沟壑,多尔衮自然不愿在这环境险恶的地界多逗留,他准备从这里取道北镇再折向盛京,虽然稍稍有点绕远,可是后面的路途走起来那可是一马平川,在没有阻碍马蹄的羁绊了。
蜘蛛山是广宁后屯卫当地能叫的上名字的奇山,顾名思义,一座主峰便是蜘蛛的大肚子,顺着主峰蔓延下去的八道沟壑便是它的腿脚,从高处看下去,确实形似一只静止不动的大蜘蛛,想要取道北镇,这个蜘蛛山是必经之路。而这条路却恰好围着蜘蛛山饶了大半圈,当多尔衮一脚踏进这里时,心里立刻冒出了森森寒气,这里的地形简直鬼斧神工,绝对是一个打埋伏的上佳之处,那八道沟壑不但限制了战马提速的距离,同时也给对方提供了完美的掩体,他越看越心惊,连胯下的战马都忍不住踢踏着四蹄,踌躇不前,之前多尔衮并没有走过这条路,他的行军地图上也不可能标的那么细致,所以直到身临其境才发觉不妥,可是已经进来了,想要退出去又一时半会儿的拿不定主意。
人都有侥幸心理,多尔衮也不例外,他把心一横,还是决定赌一把,他不相信明军真的会料事如神,处处走在自己的前头,如果此处真的还有伏兵等着自己,那他只好认命,技不如人还玩什么?干脆一刀抹了脖子算了。
其实多尔衮这一局赌不赌他都已经输了,因为他现在就置身在天罗地网当中,可笑他还不自知,在这个不大的蜘蛛山里,足足有近四万人马在等着他,而且屁股后面还有咕嘟鲁的一万人也在接近,这一次他是再无力回天了。
扎库勒是第一批进驻这里的,当时他就发现这是一个绝佳的设伏地,于是便安心在这里静候清军到来,第二波人马却是白玉山,在义州城解决了乌真超哈部队以后,白玉山没有原路返回去追赶多尔衮,他带着部队拐了一个弯,从义州城直接奔了阜新,他心里清楚,凭着咕嘟鲁那一万新军无论如何是阻挡不住犹如困兽的多尔衮的,说不定等他赶去和咕嘟鲁汇合时,清军已经跃过大凌河不知所踪了。
仔细的研究了一下地图后,白玉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策,他反其道而行之,不跟在清军的屁股后面吃灰,反而利用快捷的交通能力跑到他们的头前儿,就在阜新一带等着他们,反正只要他们想回盛京,那是一定会路过这里的,正好此时接到撤军命令的老梁也赶上了白玉山的队伍,清军不退回小凌河,他在那里继续蹲守下去也就没有了意义,所以白玉山派人将他召回,三路人马汇集在一起,近四万人马那是龙腾虎跃,战意蓬勃,白玉山亲自布阵,将一个蜘蛛山安排得是密不透风,这次他决定一举歼灭残敌,彻底斩断满清最后一根手指。
简易飞机场也有简易的好处,那就是走到哪里修到哪里,蜘蛛山附近的一块平坦空地已经被改造成了可以供卓雅起降的临时机场,在多尔衮率领大军刚刚踏进阜新地面时,卓雅就已经带着两位特殊的乘客降落在了停机坪上,随即被卡车拉着一路上了蜘蛛山。
经过头一道沟壑时,所有清军都如临大敌,都是百战老兵,这样险峻的地势他们自然明白潜藏着怎样的危险,斥候不再是以百人成队,生怕被人悄无声息的干掉,多尔衮足足用一千人充做斥候前面开路,大部队不远不近的跟随在后,紧张的气氛感染着每一名清军将士,有的人鼻尖上已经见了汗,虽然是大冬天,他们也不敢放下帽子上的护耳来取暖,生怕影响听觉,就这么草木皆兵的接连翻过了三道沟壑,什么情况也没发生,不少人暗暗松了口气,看样子今天有菩萨保佑,平安无事。
“呜隆隆”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多尔衮乍听之下立刻脸色煞白,因为这声音他太熟悉了,这是明军装甲车的动静,他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情况,抬起一只手,喝令大军停止前进,他侧起耳朵仔细辨别,声音居然是从上方传来,他向山头望去,顿时一个踉跄,面无人色。
山头上整整齐齐的排着七辆装甲战车,炮口高高昂起,正一副蔑视天下的姿态震慑着脚下挤成一堆蚂蚁般的清军。
吾命休矣!多尔衮心里头立时明白自己赌输了,这里竟然还是敌人的伏击圈,看来这就是天意啊!想我的大清纵横天下几十年,在父辈兄长的手里不断开疆扩土,茁壮成长,为何到了我的手里却是这般不济?难道我真的一无是处?真的志大才疏?多尔衮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尖厉而又悲怆,直冲云霄,几万大军默默无语,肃穆的望着他们的摄政王,谁都能听得出来,王爷这是真的绝望了,所谓的英雄末路便是如此光景吧?
高高的蜘蛛山上,一匹通体洁白的战马现出体型,马背上端坐着一身黑色军装的白玉山,他望着山下通道里的清军,突然从马鞍旁摸起一个圆圆的铁皮大喇叭,放到嘴边冲山下喊道:“多尔衮,摄政王,事到如今你还不打算弃械投降吗?难道你想让这满清最后一批勇士们,陪着你一起化为这座蜘蛛山上的一抔泥土吗?”
多尔衮仰天大笑“我十万大军已经被你几乎消磨殆尽,今天终于见到你的庐山真面目了,平辽王,你太小看我满清的虎狼之士了,纵然今天我等战死此地,也绝不会束手就擒,向敌人卑躬屈膝,妄图苟且偷生的事情我多尔衮做不出来,我的儿郎们也做不出来,你们说是不是?”他突然回头对手下将士大喝道。
“愿陪摄政王爷同生共死!”近三万人的回答惊天动地,震得附近树林里的鸟雀四处乱飞。
“好,很好!果然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果然是一群虎狼之师,带过来。”白玉山一招手。
有义勇军战士牵着一匹战马出现在白玉山身边,山下的多尔衮看清白玉山身旁那匹战马上的人后,面孔顿时扭曲起来,双目通红,握着马鞭的手不知不觉用力攥紧,竟然啪的一声将鞭杆生生捏断。
那匹马上坐着的正是大清孝庄皇太后,她怀里抱着的则是她的儿子福临。
日夜思念的人竟然出现在此时此地,多尔衮一时间方寸大乱,他这一生胆大妄为,从来没有什么事物让他放在心上,只有大玉儿是她的软肋,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恩情最难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