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山穷水尽疑无路
程宪焕不惜以身为饵，向那些水师兵挑着衅，满以为无论如何对方都会给她几分薄面，重新转身杀过来，却不料适得其反，她这一亮相，那些水师兵反而像见了钟馗的小鬼般，居然开始撒开丫子，翻蹄亮掌的跑起来，玩命的向海边扑去。程宪焕愕然愣在原地，这种情况可真是出乎意料，自己有那么可怕吗？等她反应过来后立马挥手让众人出击，既然你把后背亮出来，我不踩一脚那岂不是对不起你？
五十多人嗷嗷叫着冲出去追赶，场面蔚为壮观，程宪焕和莫大叔立在原地，紧紧的盯着局面发展，虽然她下达了出击的命令，但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天知道这是不是敌人的诱敌之计，把伏兵引出机关重重的险地，然后杀他个回马枪，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不过很快程宪焕就发现自己高估了这些水师兵将，他们竟然是在玩真的，哪有什么杀回马枪的企图？前面跑得快的人已经爬上了舢板，把船桨操在手里，做好了开船的准备，跑的慢的连滚带爬，鞋子都甩出好远，三五名脚丫子受了伤的兵丁也没有人搀扶照管了，被丢在沙滩上，一边奋力向前爬动着，嘴里一边恶毒的叫骂着。
程宪焕的部下虽然奋力追赶，不过还是因为距离稍远，加之对方跑路的本领过于强大，最终还是望洋兴叹，眼睁睁的看着两艘舢板载着狼狈不堪的水师兵们划远了，只有那几个倒霉伤员成了他们的俘虏，也不知道这样的战绩究竟是应该高兴呢还是应该沮丧？
看着远去的逃兵，程宪焕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赶紧让莫得彪把人都收拢回来，离海边越远越好，她差点忘了对方大船上有大杀器，不过幸好及时，她的人刚刚跑回来，大船上果然炮声隆隆作响，一阵乱炮轰过来，沉甸甸，黑黝黝的实心铁球子砸的树木草屑横飞，却离众人很远便已力尽而坠。
隐约的火炮声还是被白玉山听到了，他简单的安排了一下，随即领着几十人便向炮响之处接援过去，情况不明，他的心就一直不能安稳。
刚刚走出去没几里路，迎头撞上了押解俘虏回来的程宪焕一伙人，大家于是又转头回去，路上程宪焕把情况详细的介绍了一遍，听的白玉山连连称奇不已，想不到八旗水师兵如此不堪，竟然被一群流民吓得鼠窜，这可不应该啊！
“白先生，我行事是不是有些鲁莽了？把那些水兵吓走了，这下子你想谋取他们大船的计划泡了汤，咱们是不是被困在这里了？”程宪焕介绍完情况后，有点自责的问道，眉眼间竟然有些许歉意。
“哈哈，怎么会？”尽管心里有些遗憾，白玉山还是没有表露在脸上，他知道程姑娘已经尽力了，而且做的完全挑不出毛病，那些水师兵吓得不敢停留，扬帆滚蛋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你做的很好啊！那大船走就走了，咱们再想别的办法，老天爷一定会关照咱们的，说不定啥时候那些水师又回来了呢，你不是在海边留了人监视那里吗？这点就更是了不得，值得表扬。”
“啥是表扬？”莫大叔在旁边嘀咕着。
韩老铁他们一干人见到程姑娘居然又带回来几个俘虏，脸都绿了，多个人就多张嘴，他们自身都难保，哪还有余粮养活俘虏，白玉山为了缓解一下大家的情绪，挑选精于屠宰之人，就地将那些受伤无法医治或者死透了的八旗战马扒皮屠宰，用缴获的铁锅大块的炖了起来，忙碌了这几天，终于可以好好的歇歇了，没有了追兵的感觉不是一般的惬意，尽管前路依然茫茫未可知，大家已经不在乎了，鼻孔里闻到的是扑鼻的香气，眼里看到的是在沸水里翻滚的大块马肉，来之不易的一次胜利让他们似乎忘记了恐惧和不安，饥饿终于重新取代了生与死那瞬间的肾上腺分泌。
扎库勒的粮草带的不是很多，但却足够精全，小到葱姜蒜酱，大到酒水醋盐，真是应有尽有，马肉的纤维相当粗糙，不到火候很难咀嚼得动，所以好饭不怕晚，大伙躺在草地上边扯皮边等着开饭，作料齐全的肉香味把不少人的哈喇子都馋出来。
白玉山，程宪焕，莫大叔，韩老铁，还有白玉山的本家，那个叫老白的汉子，另外还有两个，一个姓王的木匠，一个姓梁的铁匠。这三个人都是韩老铁的最初支持者，所以有些大事小情的也要让他们知晓，现在这些人聚在一起，商量着未来的走向。
韩老铁第一个发表观点:“眼下我们虽然死里逃生打败了鞑子的追兵，可是我觉得也不能说就是逃出生天了，相反，我觉得我们更危险了。”
老白是个直筒子脾气，他一撸胳膊，粗声大气的说道:“韩大哥，不是我说，不用顾忌那么多，咱们现在的情况比刚逃出来那会不是强了很多？干掉了追兵，现在又有吃又有喝的，还担心个啥？弟兄们吃饱喝足了，就算再有追兵来，还怕打不赢？再者说了，有白兄弟这么个能人坐镇，那还有什么担忧的？是不老梁？”
铁匠老梁也知道他是个粗人，微微摇了摇头，没有接话头。
韩老铁并不生气，只是苦笑着继续说:“我的傻兄弟，哪有你以为的那么简单？这里头好多道道呢！”然后他的目光落在白玉山的脸上，不再说话。
白玉山心中一动，暗自好笑，看来这个韩老铁这是探自己的深浅来了，能不能让他彻底安心跟随自己，现在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了，他点点头，开始表演。
“韩大哥说的绝不是危言耸听，我们现在确实比之前的处境还要艰难一些，不过也绝对没有达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现在把大家聚过来，并不是想要大家出谋划策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因为办法我有了，我现在想要求大家的就是一件事，不知道各位能否办到？”
这番话说得可就有点狂妄了，可是大家并没有任何反感，有办法总是要比没办法让人心情愉悦的，现在白玉山既然如此言之凿凿的说他有办法解决大家所面临的局面，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喜事。
“白兄弟你尽管吩咐就是，只要力所能及，我们岂敢推辞？”韩老铁稳稳的说道。老白拍着胸脯也附和着“对啊，该怎么办兄弟你就说，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谁要是两面三刀，我老白绝不轻饶！”
“哈哈，白大哥言重了，哪有那么严重，我的要求就是大家一定要精诚团结，不可懈怠，往后的日子还长，要走的路也很艰难，咱们大家都是从关内被掠来的，要想重新踏上故土，必须要万众一心，互相扶助，不抛弃，不放弃争取让所有人都能再喝上家乡的井水。”
几个人（韩老铁他们三）都愣了，怎么也没想到白玉山的要求居然是这个，不过仔细体会之后，大家还是有所感触，是啊，只有拧成一股绳，这些苦人儿们或许才能有一丝希望。
白玉山伸出手掌，叉开五指:“咱们目前的困难有三点。其一，就是粮食的问题，民以食为天，我们这一支两百多人的队伍，再加上那些俘虏，每天的消耗不是小数，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我们迟早会坐以待毙。”白玉山蜷起一根手指，继续道:“其二，这关外苦寒之地，马上就到了冬季，如果不能有一个可以安身立命之所，恐怕我们都会被大雪冻死，其三，我们虽然干掉了一伙追兵，可是鞑子很有可能继续派人围剿我们，到时候我们还能否这般幸运很难预料，其四，没有大船出海，我们该如何穿越陆路，在几千里之遥的敌国安全穿插回家，这可是难中之难，我们一定要有耐心和毅力坚持下去，我不能给你们一个准确时间，但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愿意相信我，我保证绝不食言！”
看到白玉山的话说完了，韩老铁一下子蹦了起来，他的双眼已经带上了异样的光彩，一抱拳:“兄弟果然洞若观火，几句话便点明了厉害，韩某心悦诚服！”
老梁和老王也连连点头，他们两一个是负责粮食的，一个是负责行军住宿的，自然知道白玉山话里的轻重，眼见得这个小年轻居然考虑事情如此老道，亦是信服不已。只有老白听得是囫囵半片的，不过大概意思也是能明白，自然也是表示拥护支持。
马肉已经烀得烂熟，手下人早就开了席，连汤带水嚼得是汁水淋漓，满嘴流油，离开家乡为奴已久，早就差不多忘记了肉的滋味。
有人给白玉山他们布上了饭菜，大盆的马肉油光闪亮，大家也没那么多讲究，伸手捞上一块开啃，就连程姑娘也毫不在意形象，连啃带拽，颇有几分豪爽之气。
“困难例出来了，不知兄弟究竟是怎么个打算啊？老哥终究还是心里不安稳。你可千万别见怪，哥哥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实在不吐不快。”韩老铁抓着一块肉，犹豫着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他最关心的问题。
白玉山随手把一块碎骨扔在地上，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微笑着一指远处的一个人，我的解决方案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