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 红与黑 - 司汤达 陈晓丹编译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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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几个月的试用使于连经住了考验,有一天,他从管家那领到了第三季的工资,德·拉莫尔先生让他监督诺曼底和布列塔尼的地产事情,于连因此得到老是那儿旅行的机会。他还负责与德·福利莱神甫的那桩有名讼案的沟通权。彼拉神甫曾给他讲过这事。侯爵收到的不同信件的空白处简单写上几句批语,于连就据此写回信,几乎每一封都可以获得签字了。在神学院里,老师们批评他不够用功,但依旧把他看作最得意的学生之一。于连在难受的野心激发下拿出的所有热情抓紧工作,很快便丧失了他从外省带来的健康的气色。他的没有面色在他的同学、年轻的神学院学生心中,反而成了一个优点。他觉得他们远不如贝藏松的同学那么坏,不要脸地拜倒在一个埃居份儿上。而他们却觉得他得了肺病。侯爵把一匹马送给他,于连害怕骑马出去被人遇到,就告诉他们进行这项活动是按照医嘱。彼拉神甫带着他去过好几个詹森派的团体。于连感到不可思议:他原以为,宗教的想法是和伪善的观念、图财的观念紧紧结合在一起的。他佩服这些虔诚、严厉的人,他们不想得到额外的钱。几位詹森派教徒对他很亲切,帮他想办法。

一个新的世界的大门为他敞开。他在詹森派教徒中交了一位阿尔塔米拉伯爵,此人有6尺高,是一个在他的祖国里被判处死刑的自由党人,他还坚实的爱上宗教。热爱自由和笃信宗教,这种巧妙的对比令他特别吃惊。

于连和年轻的伯爵不再这般亲密。诺贝尔发现他对他的朋友的玩笑,反应太激烈。于连有过举措失度,下定想法永不跟德·拉莫尔小姐说话。在府上,大家对他一直是非常有礼貌的,但他自己感到失宠了。用外省人的经常用一句俗谚来说这种结果:新的才是好的。又可能是他比刚来时看得稍稍清楚些了,或是巴黎都市风情所引出的最初的热情早就过去了。他一放下手中事情,就觉得特别讨厌;这是上流社会特有的一种使全部都变得极其无聊的结果,这种行为是令人赞叹的,但又根据地位分得十分细致,非常有序。一颗微微有些敏感的心都会觉察到它的矫揉造作。当然,人们可以责备外省人行为庸俗,或者疏于礼貌;可,外省人在回答您时,绝对是热情的。在德·拉莫尔府,从没有人敢伤害于连的自尊心,但他在结束一天工作的时候时不时想大哭一场。在外省,您进入咖啡馆时假设发生意外,咖啡馆的伙计将会关心您;当然,可是这意外令人不悦有损自尊心,他会一边安慰您一边把让您不舒服的话说上10遍。在巴黎,别人会躲起来笑因为您一直毕竟是个外来人。一大堆琐碎的事,我们就不讲了,要是于连是那种可笑之人的话,这些小事会使他表现非常可笑的。异常的敏感使他做出不少笨拙的事来。

他的一切消遣全用在了防范上:他每天都去打枪,他是那几个最有名的击剑教师的出色学生。他一闲下来,不像从前那样品味书籍,而是跑练马场,更是要最烈的马。他跟着骑术教师骑马外出,差不多总要从马上摔下来。由于他工作努力,也不多说话,聪明,侯爵觉得很顺手,渐渐地派他接办一些棘手的事情。侯爵虽野心勃勃,一直能有空闲之时,此刻他就便精明地做生意;他消息很灵通,搞公债投机完全没问题。他买进房屋、森林,却易发脾气。他损失几百路易不放在心上,却为了几百法郎去打官司。

有钱人心高气大,在官司里寻求乐趣,无所谓成果。侯爵需要一位会算计的参谋长,能把他的账目安排得井然有序,简单明了。德·拉莫尔夫人生性小心,有时却去嘲笑于连。敏感生出的意外之举,贵妇人们特别反感,那是礼仪的对立面。有几次,侯爵为他辩解:“他在客厅里是有趣的,但他在办公室里却是成功的。”于连则觉得自己掌握了侯爵夫人的私心。

假使一通报德·拉茹玛特男爵来了,她就马上对什么都有兴趣了。那是一个没有表情、冰冷的人。身材矮小,不好看,但穿得特别考究,整天泡在宫里,一般对任何事情都闭口不语。这是他的风格。德·拉莫尔夫人认为要是嫁给他,她会幸福得崩溃。

于连还没有做出特别的蠢事,虽然他刚来没多久,还傲慢地对他人完全不在乎。一天,在圣奥诺雷街,一阵急雨把他赶到了一家咖啡馆里。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常礼服的人对于连特有的阴郁的目光感到吃惊,就瞅着他,与曾经在贝藏松时阿芒达小姐的情夫完全一样。于连时时责怪自己放过了那次的侮辱,所以对这种眼神不能容忍。他要求那人说明情况。穿礼服的人马上对他发出最肮脏的骂声,咖啡馆里的人围了上来,行人也在门口止步。

出于小心,于连总是时时携带着两把小手枪;他的手在口袋拿着枪,直哆嗦。不过他非常谨慎,反复地对那人说:“先生,您住哪儿?我看不起您。”他一直地重复,打动了围观的人。“嘿!那个喋喋不休的家伙该把住址告诉他了。”穿礼服的人听他老是重复,就劈头丢去五六张名片。

还好没有碰到他的脸,他保证非碰着脸不动枪。那人离开了,不时地转回身来,挥动着拳头威胁他,辱骂他。于连满身大汗。“这么说,一个最没脸没皮的人都能让我兴奋!”他对自己说,不由得大为恼火,“怎样才能克服如此让人丢脸的敏感呢?”到何种地方去找证人?他没有一个朋友。他认识几个人,但他们都在六个星期的交往之后全部走了。“我是个极难交住的人,看看,我受到了无情的惩罚。”他想。

最后,他想到了那第96团的前中尉,叫列万,是个老和他一同练射击的可怜虫。于连对他很真诚。“我愿意给您当证人,”列万说,“可我提出一个条件:假使您伤不了那家伙,您得跟我当场决斗。”

“那就这么说了!”于连高兴地说。接着他们按名片上的地址前往圣日耳曼区的中心去寻找夏·德·博瓦西先生。这是早晨七点钟,让人通报以后,于连才记起此人也许就是德·莱纳夫人的亲戚,从前在驻那不勒斯或者罗马的使馆工作,曾给歌唱家热罗尼莫写过介绍信。于连在昨天丢给自己的名片中拿出一张,还有他自己的一张,递给一个高大身材的男仆。

他与他的证人等了完完全全三刻钟,才被带进一套很有气质得令人惊叹的房间。他们看到的是一个个头很高的青年人,穿着如同玩偶;他的面孔表现出一种希腊美的完善与空洞。他的头十足地狭长,顶着用极美的金色头发梳成的三角形。头发卷得十分精细,无一根翘出。“为了把头发卷成这个样子,”中尉想,“这该死的拈花惹草的男人才让我们等了这么长时间。”

花花绿绿的睡袍,晨裤,还有拖鞋都是绣花的,都是合乎方方正正的,收拾得干净利落。他的面容高贵而一点也没有表情,显示出端正得体却又不同一般的思想:这是典型的和蔼可亲的人,憎恶戏谑和意外,很是庄重。

中尉对于连说,在朝他脸上使劲地扔名片以后,又让他等这么长时间,是对他的又一次侵犯。于连突然闯进德·博瓦西先生的房间,想展现一种桀骜不驯的样子,可他最初同时还想显得很有修养。他看见德·博瓦西先生神情小心,举止温文尔雅,高傲又自满,旁边都是令人赞美的雅致,除了惊叹,桀骜不驯的想法刹那间变成灰尘消失了。这并非昨天他遇见的那人。

不是咖啡馆里碰上的那个粗野的家伙,而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真惊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递给他一张昨天扔给自己的名片。“这是我的名字。”那个人说,从早晨七点钟,于连的黑衣服并没有引起他的敬意;“但我不了解,用名誉担保……”最后几个字的腔调勾起了于连许多恼火。“我是来和您决斗的,先生。”接着,他一气之下讲出了事情的经过。夏尔·德·博瓦西先生终于想好,对于连黑衣服的剪裁特别满意。“是斯托伯的工作,这很明白,”他边听边想,“背心式样很靓,靴子也好;可从另一方向说,大清早就穿黑衣服!……可能是为了躲避子弹吧。”德·博瓦西骑士想。解释清楚后,他差不多又彬彬有礼,可能更能以平等的态度接待了于连。讨论的时间很长,事情刚好又非常微妙;但是于连最终无法无视事实。

面前这位出身不错的年轻人和昨天在咖啡馆侮辱他的那个低级家伙根本没有一点一样的。他看到德·博瓦西骑士的骄傲,他就是如此自称的,对于连径直称他先生感到讶意。于连不住地解释,由于他实在不愿意就这样走掉。他说话时转动舌头的方式便于连感到吃惊……不过不管怎样说,在这当中,找不出一点理由跟他吵架。年轻的外交家特别有风度地提出决斗,而第96团的中尉一个钟头以来老是叉开两腿坐着,胳膊肘朝外,手放在大腿上,觉得他的朋友索莱尔绝对不是那种因为有人偷走别人的名片,就向此人无理取闹的人。于连不怎么高兴地走了。德·博瓦西骑士的马车在院子里等他,于连冷不丁的抬眼一望,昨天的那个家仆就是这个车夫。看见他,于连过去一下子抓住他大大的大衣,把他从座位上揪下来,挥动马鞭子狠狠地抽打,这只是瞬间的事情。两个仆人过来保护同伴,给了于连几拳。这个时候,于连把手枪顶上火。向他们射击,他们逃跑了。这些事情只是一分钟的事。德·博瓦西骑士下了台阶,表现得有点好笑,用他高贵的语气不停地问:“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他很想知道,但是外交家的态度使他不能表现出太多的兴趣。

当他了解到是发生的事的时候,依然徘徊在高傲的表情和那种一直不应离开一个外交家的脸的可笑的镇静之间。中尉知道了,德·博瓦西先生想决斗,他也想要很官方地为他的朋友保留决斗的优先权。“这下就有了决斗的借口了!”他大叫道。“我以为可以了。”外交家也说。“我要赶走这个家伙,”他对仆人们说,“来一个人上车。”车门打开了,骑士说什么也要求于连和证人上他的车。

他们去找德·博瓦西的一位朋友,他的朋友说有个远一点但安静的地方。他们一路上说说笑笑,还真不错。古怪的是外交家仍旧穿着睡袍。“这些先生虽然同样高贵,”于连想,“但完全也不像到德·拉莫尔先生家的那些人那样无趣,我知道原因了,”过了一会儿又想,“他们敢于干些不成体统的事。”他们议论昨天演出的芭蕾舞剧中人们喜爱的女角儿。他们不怎么张扬地提及一些刺激性的趣闻,于连和他的证人,第96团的中尉,什么都不了解。于连不笨,他不会硬装,但却痛快地承认无知。这种直接让骑士的朋友十分高兴,他向他一点一滴地讲述那些趣闻,果然好玩。有一件事让于连吃惊的很。街中间正在搭设祭台,是为迎圣体用的,车子停了几分钟。

两位先生竟然开如此的大玩笑,说本堂神甫是一位大主教的儿子。在德·拉莫尔侯爵府上,永远也不可能有人敢说出这话。

决斗马上便结束了,于连胳膊上中了一弹;他们用醮了酒的手帕给他整理了一下,德·博瓦西骑士很有礼貌地请于连承诺他载他的那辆车送于连回去。

当于连说出德·拉莫尔府时,年轻的外交家与他的朋友相互对视了一下。于连本来有自己的车子,但他认为两位先生的谈话比善良的中尉的内容有趣味的多。“我的上帝!这就是决斗!”于连想,“我真高兴找到了那个车夫!想象一下,要是我还要忍受我在咖啡馆里受到的耻辱,那该多可悲啊!”有趣的谈话几乎没有间断。于连现在清楚了,外交上的这些靠路还是有用的。“如此说来,出身高贵的人之间谈话并非令人不舒服啊!”他想,“两位先生拿迎圣体打趣,敢讲极猥亵的趣事,而且赤裸裸丝毫毕露,特别生动。他们差的只是对政治事务的谈论,而这种欠缺得到语调之优雅和表达之准确的补偿。”于连对他们产生一种热烈的崇拜。“我要能时时见到他们该有多好啊!”他们分手后,德·博瓦西骑士到处打听:打听来的情况不怎么样。他很想知道他的对手情况,他是否能光明正大地拜访他?但能得到的情况很少,性质也不使人鼓舞。

“这些都是不真实的!”他对证人说。我铁定不会承认,理由是我的车夫偷用我的名片惹事,我和德拉莫尔先生的一般秘书决斗过。“这件事一定会成为别人津津乐道的事儿。”当天晚上,骑士和他的朋友到处说索莱尔先生是个特别全面的青年,是德·拉莫尔侯爵的一位亲密朋友的私生子。此事很快地传播开了。若是大家相信真的是这样,外交家和他的朋友才肯前往拜访他几次,于连在他的卧室里度过。于连对他们说自己出生以来只去过歌剧院一次。“这太可怕了,”他们说,“如今大家只去歌剧院,您首次出门,应该去看看《奥利伯爵》。”

在歌剧院,里德·博瓦西骑士给他说明了当时最受欢迎的著名歌唱家热罗尼莫。于连几乎要讨好骑士了,自尊,神秘的高傲和年轻人的嚣张混在一起,让于连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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