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您这就错了,德·莱纳夫人的看望将向为我请求特赦的巴黎律师提供非同一般的理由;他将叙述凶手怎样获得受害者的关心。并且这会引出效果的,说不定有一天您会发现我成为了一出情节剧的主角呢……”一种失去理智而又无法报复的醋海扬波,一种无望而又可怜的持续(即便于连免于一死,又怎能挽回他的心),情深意切地爱上这个背叛的情人所引起的难堪和痛苦,让德·拉莫尔小姐精神萎靡地一言不发,她依然无法摆脱来,即便有德·福利莱先生体贴的照顾和富凯的直截了当。
于连完全不用理会明天的事,他从早到晚和玛蒂尔德生活在爱情之中。当这种热情是没有尽头、一览无余的时候,就引起一种让人惊异的效果,德·莱纳夫人由此差不多共同感受着他的自由自在和幸福开心。“过去,”于连告诉他,“我们在韦尔吉的树林里散步的时候,是多么幸福啊,然而一种压倒一切的野心把这所有夺去了,我不甘心失去这笔巨额财富,就一次又一次地斗争……不,要是您不来监狱看视我,我永远也弄不懂什么是幸福呢。”有两件事让这祥和的生活起了波澜,于连的忏悔神甫尽管是位詹森派,却中了耶稣会士的算计,他不知不觉地成了别人的工具。有一天他告诉于连,除非他情愿犯下恐怖的自杀之罪,不然他应千方百计地去争取特赦。而教士在巴黎的司法部里有非凡的影响力,于是一个办法应运而生:你应该大张旗鼓地皈依宗教……“大张旗鼓!”于连自言自语,“啊!我明白您了,我的父亲,您也仅仅是像一个传教士一样在演戏啊……”
“您的年龄,”詹森派教士一本正经地说,“您与生俱有的漂亮的脸庞,您那和祥的犯罪动机,德·拉莫尔小姐为您所做出的无畏的行动,一句话所有的这些,直到您的受害者对您表现出的让人费解的友情,都可以有助您成为贝藏松的年轻女人们心中的英雄。她们已经为了您把一切都抛到了脑后,甚至是政治……”
“您皈依宗教就会在她们中间引起巨大的轰动,下难以磨灭的印象。难道会由于耶稣会士会在这种情况下采用如出一辙的做法,难道因为这种无聊的原因,就拿不定主意吗!所以,在这个不再受缚于他们的贪欲的情况下,他们仍旧会干坏事的!希望不会如此……您的皈依宗教让人哭泣将起到无与伦比的腐蚀效用。”
“如此一来我还剩下什么了,”于连冷冰冰地说道,“要是自己看不起自己,我自轻自贱?我曾经胸怀大志,我不愿数落我自己;那是我依凭年代的时尚行动。现在,我得过且过。然而,要是我过于怯懦,我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自触霉头……”于连更烦心的事是另一件事来自德·莱纳夫人的事。天晓得哪位奸诈狡猾的女友居然把这颗幼稚而又羞怯的灵魂说服了,让她毫不怀疑她应该肩负起的是到圣克卢去,跪在查理十世脚下恳求。离开于连,对她本来是一种放弃,但是经历过这样一番努力以后,抛头露面在某些时候或许生不如死,但是眼下她觉得无所谓了。“我要去拜见国王,我要把你是我的情人的情况告之天下。因为一个人的性命,一个于连这样的人的生命,应该是最宝贵的。我要让其他人知道你是因为眼红才谋害我的性命的。已经有不少苦命的青年人在同样的情况下因为陪审团或国王宽容而免于一死……”
“我不要再见你了,我要使你无法进入监狱的大门,”于连提高嗓门喊着,“如果你向我保证不做任何让我们俩当众出丑的事,我明天必然会来个自我了断。你根本不会想到去巴黎。让我知道那个让你产生这个念头的坏女人是谁……”
“让我们开心地度过来日无多的日子吧。把我们的存在抛到脑后吧,我们的罪孽已经很深重了。德·拉莫尔小姐在巴黎影响很大,相信她可以在她能力范围之内的所有事情她不会袖手旁观吧。在外省,那些富裕而地位显赫的人都不赞成我。对他们而言,生活并不是一件多么复杂的事……别让马斯隆们、瓦勒诺们还有其它比他们强的人奚落我们。”牢里的坏空气,于连已无法容忍下去。幸好他们告诉他死刑的那一天,阳光明媚而温暖,于连也神彩奕奕。在露天行走,他觉得非常美好,如同长时间在海上颠簸的水手登上陆地无拘无束地散步一样。“来吧,一切平安,”他告诉自己,“我无畏勇敢。”这颗头颅从不曾像将要落地时那么充满诗意。他不断地想起了过去他在韦尔去的树林里度过的那些幸福美好的时光。一切都进行得并不繁杂而又合乎时宜,而他则又完全的坦然。两天前,他曾告诉富凯:“激动,我无法保证;地牢这样恶劣潮湿会使我偶尔发烧,神志不清;然而胆怯,不,人们断然无法发现我畏惧的。”他提前设计要让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天的早上,让德·莱纳夫人和玛蒂尔德离开。
他对他说:“让他们一起坐驿车,并努力让马连续地跑。她们就会彼此拥抱,或者彼此恨之入骨恨得要死。一是发生这两种情形,一切不幸的女人都将不再承受恐怖的痛苦。”于连固执地要德·莱纳夫人保证活下去,以便管顾玛蒂尔德的儿子。“谁能清楚呢?可能我们死后会有感觉。”有一天他一本正经地告诉过富凯,“我十分乐意能够在鸟瞰维里埃的大山里的那小山洞里安息,没错,安息,这个词就对了。我不止一次地告诉过你,在夜里藏身于这个山洞,放眼远望法国那些最阔绰的省分,我野心勃勃,这即为我的激情……无论怎么说,这个山洞在我心中你是珍贵,可以肯定它的位置让一个哲学家的灵魂羡慕不停……好吧!贝藏松的这些圣会分子什么都用来赚钱;要是你清楚怎么做,他们应该会把我的遗体出售给你的……”
富凯做成了这桩伤心欲绝地买卖。他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在朋友的尸体旁边度过黑夜。蓦地,他突然地发现玛蒂尔德出现在他面前。就在几个钟头之前,他让她呆在距离贝藏松10法里的地方。她脸色骏然,目光呆滞。
“我希望看一看他。”她丝毫不冲动地说。富凯不敢开口,也不敢立起身来。他凝视着地板上那件蓝色的大氅,那里安放着于连的遗体。她跪了下来。明摆着,对博尼法斯·德·拉莫尔和玛格丽特·德·纳瓦尔的回忆赋予她不一般的勇气和力量。她双手哆嗦着,揭开了大氅。富凯哀伤地把脸扭向一边。他听到玛蒂尔德在房间里迅急地走动。她把几支蜡烛点上。当富凯能够看她的时候,她已经把于连的头放在面前的一张小石桌上,亲吻那头颅的前额……玛蒂尔德相伴着她的情人,一直走到他为自己选好的坟墓里。为数不少的教士护送着棺材,没有人清楚她就孤零零地坐在她那辆蒙着黑纱的马车里,膝上摆着她曾经这样倾慕过的情人的头颅。就这样,他们深夜里一起来到离汝拉山脉一座高峰不远的地方;在那个曾经充满激情的小山洞里,不可胜数的蜡烛把山洞照得如同白昼,20名教士做着安灵的仪式。
送殡的行列路过几个小山村,居民们对这与众不同的仪式很感兴趣,纷纷尾随队伍前进。玛蒂尔德身着没膝的丧服,走在他们中间;丧事结束,她吩咐人向他们散发了好几千枚五法郎的硬币。她一个人和富凯留在那儿,她要亲手让她情人的头颅入土为安。富凯悲伤地简直失去了理智。
玛蒂尔德耗费大量钱财购买了意大利石雕把这个人迹罕至的小山洞装饰起来。德·莱纳夫人履行了诺言,她没有伤心欲绝,然而在于连死后的第三天,她怀里抱着孩子,魂归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