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我的时光胶囊 - 蔷薇色时光胶囊 - 大沼纪子 - 二次元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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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我的时光胶囊

冷风吹抚脸颊。与此同时,长长的浏海在眼前闪动。我的头发是全白的,一照到光,就会反射出耀眼的白色光芒。

我可要先说清楚,这发色不是漂白或染出来的。只是自然现象。换句话说,就是天然的满头白发。据医生说,这是压力过大所造成的,不过,这一点也不重要。总之,我才十三岁就有一头白发。就这样。

眼前的天空,已经开始整个泛白了。刚才的漆黑完全被朝阳融化,由一大片扩展势力的浅蓝色和粉红色取而代之。

即使如此,海仍悄悄地在波涛起伏之间拥着朝阳,摇曳闪烁。海浪中无数的光点,好像成群的发光生物。看起来好像是它们凑在一起鼓动翅膀,真挚而老实地蠕动着。

我想跳进那片光里。我当然知道这么做可能会死。但这股冲动仍强烈地驱使着我。

我并不想寻死。不如说,是相反的。对于想要什么这件事,我已经懒得提不起劲来了。只要跳下去,一切都会结束。我累了。我来到世上转眼已经十三年了,够让我觉得筋疲力尽了。

美丽的景色,会让人停止正确的思考。不能逃避啦,努力就会有收获啦,不能让眼泪自流啦,明天这两个字代表光明的一天啦,痛苦的不是只有你啦,你懂不懂啊混帐东西,这些正经八百的话,在美的魄力之下也鸦雀无声。距离悬崖不过短短十几公尺。

忽然间,海浪声变大了。我眨眨眼,睫毛有七彩的颜色。这时候,我觉得好像背后有人咚地推了我一下。我双手起了鸡皮疙瘩,脚用力往潮湿的地面一蹬。

没想到,我竟顺利起跑。我没有参加社团,体育课也不是很认真上,但我的身体却像融入这片美景一般,以优美的姿势逆风而行。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包围了我,好像是天空和海把我吸了进去。不顾我的意志,手臂大大挥动,腿高高抬起,身体呈现前倾姿势,不断向前进。就好像这么做是义务似的。而我就这样在岬角尽头一蹬,跃向空中。

「……!」

刹那间,上衣的背部发出砰的一声,鼓满了空气。眼前就只有天空和海,比刚才更耀眼的光包围了我。肚子和腰那边有种镂空的感觉,有点像在搭下降的电梯。

啊!我可能会死。我终于想到这一点,但马上就认为反正没救,也就放弃了。因为我已经跳下来了啊。当然只能往下掉了啊,这种状况就叫作敢做敢当。全部,都是我不好。

风声咻咻响起。我往海里掉落。我深深感受到,如果这是惩罚,那我就应该承受。会不会太认命了?可是,我就是这样想的。这八成就是惩罚。惩罚我的罪过——

风抚弄坠落的身体。眼皮后面感觉得到光。我大概会死吧。脑海中,开始如走马灯般播放起略嫌短暂的我的历史。

时间回溯到一个月前。我,森山奏,因为个人因素离家出走了。因为我觉得我再也没办法和爸爸一起生活下去了。

我的父母在我六岁时离婚了。离婚的原因是性格不合。可是真正的理由,据说是妈妈对爸爸的家暴,和不尽养育之责。虽然很劲爆,但我几乎不记得。听说,人类会尽可能忘掉讨厌的事,所以我想我也不例外,很厉害地把事情都忘掉了。

我的监护权,当然是给了爸爸,从此之后,我和爸爸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过着所谓单亲家庭的生活。

对于父女两人的生活,我从来不曾感到有所欠缺。这全都要归功于爸爸的努力。爸爸是在制药公司上班的上班族,工作辛苦,工时也相当长,其实根本没有时间花在孩子身上吧。即使如此,爸爸还是将他能争取到的自由时间全都用在我身上。教学观摩和运动会,他从不缺席。偶尔帮我做便当,也是卯足了全力。平常日经常要加班,没办法和我一起吃晚饭,但每天早上早起好好吃一顿早餐,已成为我家的习惯。

爸爸这个人是非常正经老实的,为了不让只有单亲的女儿觉得寂寞,真的是拼了老命。而他的拼劲当然也传染给了身为女儿的我。

再这样下去,爸爸会累坏的。我也不可能永远当个孩子。基于这个想法,我不断努力尽快长大成人。三岁学会用微波炉,小一学会烫衣服,小三学会操作atm,到了小学高年级,与街坊邻居来往的种种事宜,几乎都是我在负责。甚至博得了身边大人们的好评,夸我:奏身上好像住着一个勤劳的主妇呢。是的,我已经不是孩子了。不管外表如何,我的内在都已经是一个能够笑看人间冷暖、明理果断的大人了。

当然在学校我也俨然是个模范生。因为要是我惹了什么麻烦,一定会被归咎于家庭环境。对霸凌、权力游戏这类小孩子的社交活动,我也极力保持距离。被卷进无聊的孩子纷争导致学校联络父母,这种事我绝对要避免。我的心态是:想成群结党、想惹祸闹事,小朋友们请自便吧。

在这些水面下的努力中,爸爸和我安然度日。对此,妈妈也给予正面评价。

「你们真是钢铁般的单亲家庭呀。」

离婚以后,就从山梨搬回故乡鎌仓的妈妈,现在的定位是我的网友。以频率来说,我每个月大概会寄一、两封信给妈妈。内容是家里或学校发生的事。妈妈的回信内容大多牛头不对马嘴,但我们的通信还是按照规矩持续着。妈妈非常夸奖我。

「奏真是个懂事能干的好女儿,实在很难相信你是我生的。」

那当然了,我也这么认为。我和你不同,我的情绪通常很稳定,精神上也比你成熟得多。甚至已经太过达观,还未老先衰了。否则怎么当得了你的女儿。

总之,我们三个人就像这样,虽然不是很圆满,却也算关系稳定的前家人。

但是,所谓的人际关系,会在时间的流动中发生变化。亲人的关系亦然。归根究柢,就是爸爸有了再婚的对象。她就是多年来担任我的家教的纱记子。

爸爸和纱记子是透过我认识、慢慢加深关系而结的缘。然后在认识的第七年,他们有了孩子。切勿妄下定论说他们是奉子成婚。这个孩子多半是为了让他们两人下定决心在一起而有的。否则,他们两人不管再过多久,都会对再婚裹足不前。

爸爸和纱记子是同类,一直顾虑着我这个拖油瓶。他们交往的事我早就发现了,可是爸爸和纱记子还是努力瞒着我。而我呢,看他们越是努力隐瞒,罪恶感就越深。我的存在,妨碍了爸爸和纱记子的未来。这显而易见的事实就横亘在我们中间。

所以,纱记子的怀孕正是时候。我祝福他们两人的婚姻,更坚定了我离家的决心。当然,我也可以选择三人共同展开新生活。纱记子人很好,就算我们成了继母继女,我想她一定也会是个好继母。可是,这纯粹是我的见解。对爸爸和纱记子来说,一个正值青春期、而且还因为压力过大而满头白发的拖油瓶,不仅是无用的长物,甚至是眼中钉。这种东西不存在当然最好。

因此,我策划了离家大计。经过比较、研究,想筹划出能顺理成章从爸爸和纱记子面前消失的办法。后来我想出妙计,向爸爸提出:

「我还是想跟妈妈一起住。就是说呢,我也不小了,我想以后还是女生和女生一起生活比较方便。」

我的话让爸爸大为烦恼,但爸爸还是表示「既然奏这么说的话」,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我早就料到会这样。爸爸向来是我的盟友,无条件相信我、尊重我的意愿,是个明理的父亲。

事情一决定,再来就容易了。我立刻就和妈妈讲好,办好了转入离妈妈家很近的自由学校的转学手续。因为正值春假,我也有时间自行整理离家的行李。

到了春假的最后一天,我离开了生活多年的山梨的家。只轻便地背了一个薄薄的粉红色背包,将计划付诸实行。

爸爸开车

送我到车站。我挥挥手,走过收票口,然后在中央线的月台上,打电话给妈妈。这可是计划的关键。

「对不起!我还是要留在爸这里。学校那边我会办好手续的,妈妈什么都不用做。对不起,白白闹了一场。」

再怎么说,我的目的纯粹就是离家出走。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要去跟妈妈住的意思。只是为了让爸爸答应,才把妈妈搬出来而已。而且妈妈这边,也做出了我预料中的回答。

「是吗?这是很聪明的选择。」

妈妈一定也早就知道了吧。我们就算生活在一起,也不会顺利的。因为妈妈是个情绪不稳定的家暴女。

我也一样,根本就没有和妈妈住的意思。我只是想要一个可以离开山梨的正当理由,才把妈妈搬出来而已。

妈妈拒绝与爸爸有任何接触,所以她不会和爸爸确认我是不是回山梨了。她恐怕是毫无怀疑,认定我就是继续和爸爸住。爸爸也一样,只要我打个电话说我到妈妈这边了,爸爸应该就会相信才对。

之后的事,我想就看运气吧。人事已尽,再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要是离家出走被发现了,那就发现吧。我已经做好准备,到时候就乖乖到妈妈那里自首。我下定决心,搭上了中央线。

我早就决定到东京去。因为要藏一片叶子,就要藏在森林里,要藏一个离家出走的少女,就要藏在人满为患的东京。我上了电车,顺利抵达新宿站。我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给爸爸。胡扯说妈妈来接我了,爸爸深信不疑,安心地吁了一口气,说了声:「是吗?」

「因为妈妈在,我想我以后不太能常常打电话。要是有什么事,我会马上联络的。爸爸要保重哦,也帮我跟纱记子问好。」

如此这般,我的出走计划顺利执行。实在太简单,感觉简直不费吹灰之力。真叫我忍不住笑出来,信任孩子也要有个限度好吗?

就连最麻烦的学校这一关,也是手到擒来。

「我以为帮女儿准备了新的环境和新的学校,女儿的偏差行为就能改善,结果现在她却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我以妈妈的名义,带着哭声打了这么一通电话,对方立刻一句「我们明白了」就答应了。那么,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请和我们联络。我们也会等您的女儿愿意上学的——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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