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年
43、年
倪穗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大人们大都还在。倪清杏好不容易回趟苏城,逮着了往日好友们叙旧聊八卦,岂能这么轻易放他们走,美名其曰守岁。
站在院子里,小窗中透出的灯光温暖。一个小孩站在春联前,一个字一个字指着春联念。
屋子正中央生着火炉。见风雪夜归人,倪清杏擡头瞥了一眼笑道:“呦,还算有良心,懂得花时间陪你哥守岁了?”
她才想起午夜零时新年烟花绽放,新旧年交替之时自己在干什么。
寂寂的长廊,飞雪漫天。结束了那个缱绻的深吻,倪穗站起来,拇指指腹轻轻擦了一下嘴唇。指上口红痕迹里混着血渍,略带愠怒地望向他:“你属狗的?”
咬了她的人风骨文雅地坐着,冲她勾勾手指,无辜地问她在说什么。
她以为他真的没听清,俯身下去正欲恨恨重复一遍,又着了他的道。
他们的关系就像是雪夜下的草地,见不得人的疯长。
“穗穗身上怎么这么香。”离她最近的那个阿姨忽然插了一句嘴,把她从脸红心跳的回忆里拉出来。
“有吗。”倪穗装模作样嗅了嗅自己的身上。
能不香吗,全是他的气息。
“惠子的事情你哥他怎么说。”倪清杏想起了什么,提醒道。
“他说。”倪穗垂下眼帘,脑海里是他阴鸷的眼睛。
“他说,他喜欢孤独终老。”带着报复的心思说出这句话,引得众人纷纷惊讶。
“年轻人的婚恋观,跟我们这一辈不一样很正常。”惠子妈妈只能表示可惜地笑一笑。
倪穗说自己困了,回了自己房间锁了门。
旗袍上果真全是江暗年身上的气息。发潮似的老檀香味道,经久不散。
把衣裳放进洗衣盆里,她沉着脸倒了半袋香氛洗衣液。
她见过各种各样的男人,游刃有余地穿梭在纸醉金迷的名利场。
却从不知道怎么面对一个疯子,也不知道他们这段反反复复纠缠不清的关系的解药是什么。
鞭炮声太吵,倪穗失眠了。
正月初一顶着个黑眼圈起来,困得懒得打扮,裹着一件白色羽绒服坐在桌子前喝粥。
门外突然冲进来一堆人。
倪穗还以为家里出什么事了。
是母亲公司那帮同事本就在组织什么正月旅行,正好都想来江南看看,以宋叔叔为首,来他们家中拜访一下。
再加上昨日又重新回来的那帮倪清杏朋友,一时间小屋子挤得差点站不住脚。
陈慢在京州接了一个翻译工作,过年都回不来。那边有林与华照看,她并不担心。此刻闷闷戴着耳机站在客厅边上,听大人们聊天。
“孩子就是要从小培养,我家孩子现在古筝十级,考试次次年级段前三......”一个大概三十多岁的女人,是倪清杏的同事,大谈特谈如何培养孩子。众人全部侧耳细听。
“穗穗小时候成绩怎么样。”那女人说着说着,眼睛瞥到倪穗。
“她小时候,我工作忙出国了,没在带她。”倪清杏微微一笑,想把话题跳过去。
“没人管就更加要靠自律啊。”那女的还振振有词在谈自己的育儿心得。
倪穗本在点烟,透过打火机的冷光死死盯着对方,声音忽然提高了:“我不是没人管。”
她从小最忌讳别人说她没家没人管。
“倪穗。”她妈妈连忙先说了她,“怎么跟阿姨说话的。”
“没事。儿时的教育是很重要的。”那女的悻悻为自己找台阶下。
她一声不吭掐了烟回了屋子。
生闷气的时候脑子最清醒。
十多年前的倪清杏,刚从农村里出来,当时在城里没有一个朋友,租了这三七巷的小房子带着倪穗生活着。
忽然天降机会,可以说是青云直上的机会直接去国外工作。
这不蹊跷吗。
正想着,有人在猛拍自己房间门。
打开门才发现是那女人的女儿,一个上初中的小姑娘。
那小孩说自己在写寒假作业,必须要去苏城各处景点里逛逛找找灵感。
楼下宋叔叔便在一旁说,让倪穗和宋游嘉带她出去,他们在这聊会儿。
她本在家里就无聊,开着车直接带着两人走了。
后座的小姑娘认认真真拿着手机搜索着攻略,半晌,凑过头来跟前面的两人说:“我能去梨花园吗,正月里文化局请了戏班子在做戏,我想去看。”
梨花园是苏城对外开放的一处园林,里面有一座明清时期建成的古戏台。
倪穗面色憔悴,二话不说开着车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