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浮深宵消短梦(一) - 休了盟主前夫后 - 晓山塘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尘浮深宵消短梦(一)

尘浮深宵消短梦(一)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沈星遥看着祭司背后爬满整面墙的藤条,愈觉脊背发凉。

无数失控的藤条如鞭笞般抽向二人。沈星遥提刀横扫,斩断无数,紧随其后,又有更多藤条争相涌来,结成一张密网,铺天盖地而下。

凌无非抢上一步,提剑挽花荡开藤网攻势,仰面看向悬在高空的祭司,见他脸周皮肉一步步塌陷干瘪,不觉蹙紧眉头:“星遥,你还记得石门上的画吗?”

“你想说什么?”

“藤无定根,所汲养分,多源于所寄生之物。”凌无非说着,目光飞快从越发干瘪的祭司身上掠过,“我想,若要摆脱纠缠,只能尽力将它与此人分开。”

他话到一半,一条蟒蛇粗细的藤条已然攀上他左臂,藤梢如舌一般舔舐过他掌心未干的血迹。凌无非将心一横,左手五指倏然搂紧,死死抓住藤梢,引得所有盘踞在附近的藤条都往他身上攀援而来。

沈星遥立刻会意,垫步疾纵而起,以藤为支点借力,一路纵步上跃,一刀劈向祭司背后缠绕扭曲成麻花般的硕大藤根,却觉坚硬如铁。

她低眸看向凌无非落脚处,见他深陷藤条包围,几乎快被吞没,当即将心一横,双手合握刀柄,从上自下一刀刺入扭曲缠绕的藤根里,双手从祭司背后披风下穿过,分扣住最为粗壮的两条藤根,擡足猛地踢向祭司腰际。

此一举之快,不过瞬息之间,藤根不及变换形态,已然被她拔出大半。

离开人体的藤根张牙舞爪扑向沈星遥,似欲将她吞噬,沈星遥却已迅速腾出右手,拔出扎在藤里的刀,倒转刀柄,贴着最为坚实的一侧藤根,没入祭司血肉,刀剑抵着脊柱,撬了起来。

她几乎用上了所有的力气,手背双臂凸起的青筋与肌肉线条清晰可见。刀中十足的劲力,一时震碎祭司血肉随着藤根连着模糊的血肉从那祭司体内脱出,数以百计的藤条在石室内乱窜起来。

沈星遥提防着藤根袭进,一时无暇兼顾,未察背后一根藤条高高扬起,猛然抽向她后背。适逢缠绕在凌无非身周的藤条因混乱松了劲道,身形从中脱出,眼见沈星遥被藤鞭抽中,口吐鲜血,直直坠落,当即飞身纵跃,将她接入怀中。

根茎无所依从的藤蔓,拼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养分向二人围拢。凌无非怀抱沈星遥,踉跄落地,眼见此景,不及细想,当即躬身屈膝伏地,以肉身为盾,死死将她护在怀中。

交错缠绕的藤条好似鸟笼,死死缠上他低伏的脊背,却在缠紧的一瞬间骤然枯萎,由青转黄,又渐渐变得干瘪焦黑。

凌无非察觉变化,一时诧异,观察许久,方缓缓直起身子查看,腾出左手扒开寸寸断裂的黢黑萎藤,探向自己后心——一截彻底干枯萎缩的藤根,扎入血肉半寸,轻而易举便拔了出来。

他愣了愣,这才想起曾听姬灵沨说过,他体内的情蛊在发作时,已然爬至他胸腔内,好在柳无相及时带回了雪菖蒲,否则只怕他早已因蛊虫发作而死。

想必那只蛊虫,如今就在他后心口沉眠。

花草树木,又有多少是不畏虫的?

正感慨着,沈星遥已在他怀中睁开了双眼。凌无非赶忙扶着她扶坐起,屈起食指,以指背小心抹去她唇角血迹,关切问道:“怎么样了?可觉得哪里难受?”

沈星遥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而是扭头看了看满地枯藤,呆愣片刻,问道:“是你救了我?”

凌无非摇摇头,温声说道:“是你救了自己,也救了我。”

沈星遥疑惑不已。

凌无非搀扶她站起身子,解释说道:“藤蔓无法独立存活,想把我作为新的宿主。不知是碰到了情蛊,还是它的毒液,立刻便枯萎了。”

“有这么神?”沈星遥将信将疑,话音刚落,便觉右膝发软,一个趔趄跌入他怀里。凌无非见状,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四目相对,见她一脸凝重,正待说些什么,却见她别过脸去。

凌无非神色渐黯,只轻轻一摇头,将一声叹息藏在心里,小心抱着她,径自往前走去。

二人所处的这间石室,正对门的那面“墙”并非岩石,而是寄生于祭司体内的藤,说是过道反而更为合适,如今藤墙枯萎破碎,路便显现了出来。

凌无非抱着沈星遥走在没有灯火的通道内,后方石室的火光也因尸首烧尽,渐渐熄灭,散发开浓郁的焦糊味。慢慢的,周遭陷入彻底的黑暗。

四下无比安静,以至于连彼此的心跳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黑暗之中,凌无非清晰察觉怀中人伸出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你气息沉滞,内伤不轻。”凌无非忧心忡忡道,“得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坐下疗伤。”

“现在才知道关心我,不觉得晚了吗?”沈星遥话里隐隐含着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凌无非闻言,苦笑不止。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有种错觉,”沈星遥道,“我受了伤,行动不便,你却好端端的……仿佛随时都会把我视作累赘,丢在这里。”

“怎么可能?我……”

黑暗中,她冰凉的手指摁上他的唇,生生将他的辩驳压回腹里,良久,黯然叹道:“什么都别说了。一切都晚了。”

凌无非听出话中深意,瞬息前尘如幻影般倥偬,倏忽晃过眼前,恍惚淡了眼色。

过时而悔,悔已晚矣。

凌无非脚步微微顿住,不觉黯然神伤。沈星遥指尖触及一抹温热的湿润,似是他的泪,心湖已不再是一潭死水,渐渐泛起涟漪。

她不想应声,也不想给他任何希望,只当是倦了,合上双目,自然而然靠上他肩头。

地道寂静,再也听不到多余的声音,唯有他心海,一派巨浪滔天。

地洞之外,海岛周围水面,反是一片风平浪静。

“师姐!”小船上的林双双看见岛上茂密的森林,激动得跳了起来,“就在前面!”

沈兰瑛由于晕船,原坐在小船一侧养神,听见喊声,立刻睁开了眼,瞧见越来越近的沙滩,一时激动,三两步奔至船头,向远方眺去。

“沈姑娘当心。”驾船的两名船工,都是袁家沙船上的人,因岛周洋流分布复杂,朔月路开后,只有一条狭窄的航道能够通往岛上,是以只能向桃源岛上人家借了条打鱼的小船登岛。

渔船不大,至多只能容纳十人,是以除了船工,只有沈兰瑛与林双双、姬灵沨、叶惊寒,带同稍懂药理的殷维秀与蒋庆、单誉前来。

小船终于靠岸,众人一一下船,简单打量一番岛上概况,便即开始商议下一步行动。

岛上森林繁茂,树木之高,几可遮天,众人初来此地,不宜分头探路,而那些船工一不会武,二不懂得毒物,若将他们单独留在岸边遇上什么麻烦,只怕难以脱身。

沈兰瑛本想入林寻路,然一来姬灵沨相比其他几人,对玉煌宗的毒物相对了解些许,殷维秀随身携带的蜜蜂,又适宜做探路之用,加之她又会武,是以在这懂得医药的三人之中,她是最适宜留下的一个。

为确保万无一失,单誉也留了下来,其他人则一道前往林中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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