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认灵
第90章认灵
事务所楼下有三个背着书包的学生，其中有个身材圆润身着脏兮兮校服的女孩，她揉眼哭得伤心，而她的同伴在一旁哄着。
乔木就是这时候领着许桃红下的车，正巧看到这群在大街上徘徊的学生。
“小桃你别哭……欺负你的男生被班主任约谈了，他们要是继续敢嘲笑你、弄坏你的书包和衣服，一定会被罚站！请家长！……今天姚染不就揍他们了嘛，来一次揍一次！”声甜的女孩穿着白裙，旁边还有个个头很高的绷着脸，给哭泣的女孩递纸巾。
乔木见暂时附在傀纸上化为人形的女人停下脚步，悄声问：“你怎么了？”
“我看那孩子哭得伤心，突然就想起我儿子小时候。天卫也是从小跟着我父母，我没怎么带过，也不知道是营养太好了还是这孩子性格内向不爱出门，因为体型和性格，也被同龄的孩子欺负。”安然的傀术精湛，足以让灵也能在日光下与常人无异，只是能支撑化形的时间不多了。
在马黎施下的邪力失效后，许桃红才回忆起自己从回廊桥逃走，被召回施咒之人藏匿地的全过程。她一路上与乔木讲了许多那个地方的特征，又暗，又潮湿，她好像站在冷河里寸步难行。
可她那时的视线几乎被黑雾蒙蔽，五感顿失，无法准确描述所处的方位，但应该是被人控制了思想，包括在鬼窟里遇到张升一行人的记忆都模糊不清。
乔木听从张升的嘱咐，不要让许桃红过多陷入回忆，若是让她一直处于差点害死儿子的内疚中，说不定邪神之力又会复生，再次失控。
“您儿子天卫已经在来的路上，他与我们老板是关系很好的同学、朋友，这次万幸能够将您救出，不用再担心被邪神利用。”
许桃红擦泪道：“……我真的后怕，对我儿子来说，我这个当妈的活着的时候只能给他带来负担，那时心里有怨，光想着挣钱摆脱婚姻失败的痛苦，不被邻里议论，能给他更好的生活……可到最后，我连天扬喜欢什么、需要什么，都不知道。”
女孩哭怄的面庞刻在她眼里，想要给予一个拥抱，或者将她从地上拉起如此简单的事都做不到。还是她的同伴劝她：“小桃你傻啊，他们欺负你就是希望你哭，哭得越伤心他们就越觉得有趣！谁说你是因为胖才天天穿校服上学的，你不是把存的钱给了收废品的老爷爷了吗，他们根本不了解你……”
许桃红忽然从说话的女孩身上，见到了张纪港的影子，那个衣柜里都挑不出一件像样衣服的野孩子，都愿意为护着自己儿子而站出来说话。
那些电话里曾跟那孩子说过的尖酸刻薄的话，不了解就妄加评论的恶语，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放。
她忍不住捂住脸，身子颤抖着靠向乔木：“真不敢相信，最后将我从深渊里拉出来的，还是当年救我儿子的纪港，还有崔屿，我儿子唯一的朋友们……”
乔木知道女人酗酒患病以来心里的苦楚颇多，躺在病床上饱受煎熬，又得不到儿子的原谅，对她已经是惩罚。
可现在，不能再停留于过去的囹圄中，许桃红已经被邪神之力强行留在人间当作恶灵驱使太久，精神极度虚弱，若再不找到方法送她去冥界，恐怕尚存的魂息都要散。
乔木拉了下女人：“许桃红，你提供的线索可以帮我们继续追踪那个组织，不要再埋怨自己了。我和你一样，我也是被邪神诅咒沦为游人，此前不能转世也不被世人看见，如幽灵一般活着，可我不也遇到了愿意接纳我心脏的善人？”
“善人……是纪港吗。我好多年没见过纪港和崔屿了，如果真的要去冥界，我真想好好与他们道个歉啊……”
女人虽然知道是妄想，可还是啜泣着说出心里的遗憾，她没受过什么教育，骨子里还是烙印下落后地区对女子地位的不重视，一场失败的婚姻，几乎等同于她的人生毁灭。
所以她才会阻止儿子与张纪港这样的穷酸小子往来，她当时觉得论人脉和关系，都要竭力与富家子弟接触，就算张纪港再性格直爽，那也只是孩子才会看重的“义气”，对未来的发展没有帮助。
乔木欣然笑了下：“您别担心，渡魂没有那么快，况且您的情况比较复杂，在这之前就有时间和我们老板聊一聊的。”
崔屿从楼上窗台瞥见许桃红，对张升说了句：“你以前最讨厌的泼妇来了。”
张升显得不自然，白了眼：“说什么呢，许阿姨和我妈岁数差的不多，我妈任性的时候你又不是没见过，我怎么会真的和她置气？再说，死者为先，她也是很关心门天卫的。”
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崔屿耸肩笑了笑，拉上窗户，背靠着墙壁望向他：“你想到给她渡魂的方法了吗？”
一个弥留之际从病弱身体剥离出来的魂，数十年被马黎当作恶灵扔在回廊桥里，那女人的记忆里只有儿子生活与工作的地方，强烈的不舍化作千丝万缕的白线，在门天卫踏入后就死死缠上。
要是写进小说里，这样的存在连恐吓他人的反派都不算，只算作被遗忘在桥洞之下，那片漆黑中的npc。
给这样的恶灵渡魂，张升还是头一次。
但好在他花了足够的时间去琢磨这事的解法，就像是对待乔木的遭遇，即使靠消耗内力换取乔木短暂的现形，他也觉得比不试要好。
从回廊桥人皮墙案件收官至今，他每日每夜都在想，若是找到了许阿姨，那该给她一个怎样的结局最为合适。
再违背自然规律，将魂带回那个残身实属不妥，但也不能直接以蛮力清除，这样门天卫即使嘴上不说，也会心中有遗憾与亏欠。
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尝试下让他们母子二人见面，拜托安然以傀为载体，让许桃红的灵体先习惯和稳定下来，有一种可能就是傀身与灵体契合默契，这样便能顺利渡魂。
“与傀身契合？这倒是……闻所未闻。”
张升听着来气，回怼道：“你直接说成功的几率很小不就完了吗？真是烦透了……我只是想到我们在丽村遇到的阿潮，他也是被土一司制成傀，不也渡魂顺利。”
崔屿难得露出倾佩的眼神，将手搭在张升肩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成功的几率五五开。张升，你真的很聪明，包括乔木，也是你想办法留下的。”
“切，被学霸夸聪明我可不敢当，我只是不想这么容易就放弃，就像你说的，杀掉一个鬼抹除它存在过的痕迹很轻松，可能只需要眨眼间，可许阿姨、乔木，还有我们遇见过的每个鬼，都是曾经活着的人啊。”
崔屿在他太阳穴处轻吻了下，笑容宠溺：“你越来越了解鬼了，真会替他们考虑。”
张升不输地回：“你也越来越像个人了。”
接近傍晚，门天卫总算从高速路上转入市区，他这一路心急如焚，想着母亲的灵还靠傀术支撑着，往日心里的埋怨和隔阂此时通通记不起，只想再多见一面。
“纪港、纪……哎呦！——”
门口为了防止反潮而设置的门框，门天卫太过着急一脚踩上，脚底一滑扑通摔在地上。
许桃红听到儿子的叫声，飞也般地冲出去，乔木眼看着灵体脱缰而出，傀身勉勉强强跟上去，在眼前划出两道一实一虚的弧线。
“天卫！你咋了……摔着了？疼不疼，妈看看伤哪儿了……”
“脖子……哎呦我脖子……”
扭伤的是腿，但这会儿剧痛难忍的是他的脖子。近来法医部门的工作流程改革，门天卫连续几日都在整理五年内的卷宗，升职加薪的喜悦赶不上工作量的增加，他今早起来就意识到自己在工位上睡着的时候不小心落枕。
张升打趣道：“你这减肥成功了，体能还是不行啊，这么矮的门框都能把你绊倒，来我这儿碰瓷的啊？”
门天卫感受到他妈手指真实的触感，又擡头望见女人眼角的皱纹，差点激动的哭出来。
忍下呼之欲出的情绪，他被许桃红搀扶着在沙发上坐下，他揉着脖子说：“纪港你别笑我了，真的是争分夺秒，你没看新闻？高速路上又发生连环车祸，我得亏提前请假出发的早，要不然到现在我还在路上堵着呢。”
张升脸色一僵，察觉到崔屿听闻此事后也变得谨慎，赶紧问：“连环车祸之前也不常发生啊，你怎么说又。”
门天卫：“我是法医我还能不知道啊，死了人，怎么死的，我最清楚。这段时间从廖市连通其他市的国道频发车祸，死相层出不穷，你要是随我亲眼去看都得说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