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父爱
第106章父爱
“阿爷！”
张升眼睁睁地看着叔爷爷张华缓缓放下怀中的陌陌，然后独自一人面对着他精心布下的法阵。
不知怎的，就在这一刻张升的眼皮突然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说起来，在此之前张升从未称呼过张华一声“阿爷”。
这其中的缘由，或许要从他对自己亲爷爷张儒佞那糟糕透顶的印象说起。
打小起，张升与爷爷之间就鲜少接触，彼此关系淡漠得如同陌生人一般。
而后来，当他偶然得知中院那位已然退任的法官竟然用死刑犯的鲜血来豢养他时，那种恶心和反感更是深深地扎根在了心底。
张华正一步步地朝着张升走来。
张升不由得怔住了，仰起头的瞬间，恰好瞥见叔爷爷那乌青的脖颈，犹如一块硕大的墨迹硬生生地拍在了左侧。
他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么把我的阵法给破了？还有，脖子上那块吓人的疤痕又是从哪儿来的？这些日子以来，你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啊......”
其实，刚才独自一人苦苦支撑着结界的时候，张升并未感觉到丝毫的疼痛或是疲惫。
可张华的突然现身却着实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一时间，张升有些慌了神，只能勉强挤出一丝干笑，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阿爷，我跟崔屿就是闹着玩儿呢，你别当真，权当看我耍了一场戏法罢了。”
“不胡闹了，纪港。你是我这世上唯二的亲人。”
张华那原本浓密乌黑的头发被剃掉了大半，头顶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黑色斑迹，有些地方甚至高高地鼓胀起来，看上去令人触目惊心。
“我儿子，咱们张家怕是要指望不上你大伯了。他这身子骨撑不了多久，以后就得全靠你一人。”
听到这话，张升如遭雷击般呆立当场，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
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张华四处奔波求医问药这么久，最终得到的竟然会是一个无药可医、回天乏术的结果。
深深的绝望与无助感如同一只无形之手，紧紧揪住了张升的心，让他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仿佛脊梁骨被抽走一般，软绵绵地耷拉下肩膀。
“不，不可能的。一定还有办法可以救陌陌的……张升喃喃自语道，眼神空洞无神。
毕竟，他自己也曾经历过死胎复生的奇迹，所以他坚信只要不放弃，总能找到拯救陌陌的方法。
但当他亲眼目睹陌陌如今这不人不鬼的模样——身体虽已存活了四十多个年头，但心智却依旧停留在五六岁孩童的阶段时，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也渐渐破灭了。
尤其是想到张华这些年来所承受的痛苦和折磨，张升只觉得心如刀绞。
张华忽然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轻声说道：“纪港，我这辈子已经活得够长了，比你整整多出两辈子呢。为了治病，该找的人我都找遍了，能做的事我也一件不落全都尝试过。就连那些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地方，我也都去过。至于你这小子，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连个消息都不知道给你阿爷传一下。唉......”
自高中快毕业那年到现在，张华只在他最重要的人生节点出现，高考完的那天，毕业旅行，大学报道，还有就是他与逆十三不欢而散的暴雨天。
要是说这老头儿阴魂不散也有道理，虽然不时常监控着他的生活，但给他引的这条路却是张升最合适的归处。
可要说，张升有多了解他……
短暂几面，张华在他眼里才像个居无定所的苦行僧。
张华对崎鸾丝毫不感到惊讶，反而盯着外头忙于救人的驱鬼师们看。
“我和这些老东西认识了许多年，各家都以自己独门的法术为荣，在部里互相看不惯，一言不合就比试比试，谁能料到今天都聚在这儿了。”
张升顿了顿，擡眸：“你真的是诡案部的成员，那，地窖里的那些守卫也是阿爷支走的。”
张华没来由地抚须畅笑，好似他儿子快要死了的噩耗不存在。
“我们原本打算让十三前去施展念力，但他在密道中方向感全无，我担心他伤势未痊愈，索性等到了再说，可涂大哥很快就告诉我搞定了。”
张华：“你遇到多大的难处，都不想着和家里人说一声，我若不主动帮，等有一天我没了，还怎么帮你。”
闻言，张升的表情顷刻间僵硬。
他心里泛起苦涩，这老头和面容肃穆喜欢摆臭脸的张儒佞不同，看上去就满嘴谎话不靠谱，可这么些年，只有张华句句成真。想起曾经师父脸上硕大的黑痣，成长的速度已经很快，连带着身体和虚弱干枯。
他有种叔爷爷今日就是来赴死的念头。
“等我们掌握了破解游人和死灵的法子，消除掉鬼窟，我就陪你去找救陌陌的解药不行吗。”
张升这时犹豫片刻，话语也不似肯定。毕竟给予一个人莫须有的奢望，本身就是件残酷的事情。
当年他被捧上神坛，对外号称“鬼见愁”的荀白衫，不照样在鬼窟中丧命，还是逆十三以邪术给他续的命。
他刚想劝张华离开，就听到一声蛇信子的嘶嘶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声音从巨蟒顶部传来。
“师父，你近来过得可还好。”
这虚伪的问候着实让张升觉着匪夷所思，他脸上的血色在见到马黎那刻瞬间消失殆尽。
“你好意思问？”
张升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碍于之前的种种还给自己的小徒弟留脸面：“你可还记得自己曾拜于我门下，做过一天的驱鬼师，就不能干出这档子畜生事！——”
这人真是丧心病狂，从小小的廖城作祟引起一连串的社会新闻还不善罢甘休，中间尾随他去了望城，毁了他经营多年的事务所。
现在居然敢把黑手，伸向诡案部？
反了天了！
马黎的下半身与上次见时不同，已经和巨蟒的身子融为一体。上次他记得马黎只是脚踝以下笼罩着浓浓雾色，现在竟完全成为邪神的体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