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相见4

第350章相见4

他看着我，沉默了一会，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自己念了一边名字：秦小野。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点感动，这孩子还不笨啊。“秦小野！”我忽然大喊一声，他立刻站直了身体看向我。果然有了好吃的，野人也能驯服。我笑着从兜里掏出了一块梅子饼给他，“你尝尝这个，我最喜欢的味道。”

他接过来，迟疑了一下。我只好又拿出两块，给了阿林保一块，我一块，放到了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真的是女孩子们最喜欢的。阿林保有点怕酸，皱了皱眉头。秦小野却特别喜欢这个味道，高兴地又原地转了一圈，连声说：“好好好！”

“你看，我还有好多好吃的呢。记住，以后只要我一喊你，你就必须到我身边！”我把兜里还剩下的三块梅子饼都给了他，“今天就这样了，明天我们继续哈！”

这秦小野目送我们走出去了很远才转回头离开。阿林保见他走了，才低声问我：“福晋，为何要这样？直接杀了不就好了。”

“是啊，你们人多，直接围堵射杀就好了。但是，他们也是可怜之人，躲在山里不知岁月流转。其实，我倒是觉得这秦小野并不笨，或许以后还能是好帮手呢。”

“帮手？”

“他的身手灵活，你都未必是对手吧？”

“这倒是，我都有点没底气。”阿林保很老实地回答。

“他也很单纯，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那我们就对他好一点，他也就对我们好一点。至少，别让他到处嚯嚯庄子上的人和家畜，也是好事情。以后的事情还很远，我现在只是觉得放任他在山上瞎跑，也是荒废了这一身的本事。”

“福晋……想得已经很长远了。”阿林保诚恳地说。

反正也是闲着，平时就看看四爷的书信，小汤圆偶尔也写几封信过来，大部分时间我都和婉贞在庄子上转悠，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也顺便练练厨艺。秦小野对我也不生分，时间久了，也跟着我在庄子里转悠，其实他比我还熟悉这里的环境。一开始，庄子上的人还有点害怕，躲得远远的，我就让福全跟他们说：害怕的就别过来，不害怕的也不要扔石头。反正秦小野现在是我的侍卫，谁都不许动他！渐渐地，庄上的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有一天，趁着天气热的时候，我顺势把他推到河里，让他彻底洗了个澡，还让阿林保等几个侍卫帮着他剃了毛发，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居然，还是个小鲜肉！我有点发呆地看着他，他问我：“好看吗？”

我立刻点点头！

可能是剃了毛发，穿上了侍卫的衣服，他也不回山洞里了。我也没问原因，估计他也说不利落。我就让阿林保在他们住的地方给他安排了床铺，一起进进出出。当然，就他那个野人的跳脱感实在是太强烈了，有时候只能是大喊“秦小野”才能够止住他。

每日里跟着他跑来跑去，堪比健身，有一天我发现我居然都有腹肌了。虽说各种美食变着花样吃，也没胖，气色还好了很多。眼看着婉贞又胖了一大圈，夏装都要重新做了，我笑嘻嘻地看着她，“最近的伙食太好了，应该饿你几顿了。”

日子过得真快，夏天都要过去了，四爷和小汤圆居然都忙到连看我一眼都没有时间，四爷书信上说是每日都要进宫，甚至有时就在宫里歇了，忙的团团转。小汤圆是学业繁重，还要时时刻刻陪着他皇爷爷，连上朝这种事情都站在边上听着。他偷偷写信来说实在太困了，站着都能睡着了。皇阿玛的身子很好，林太医跟了一段时间觉得也没啥意思，并且他极其想念他的小药圃，就求皇上放他回来了。多杰觉得在宫里不自在，跟桑结上师学了一段时间，暂时还不想回雪区。所以也跟着林太医回到我住的庄子上。我没所谓，人多也热闹，日子还不就是这么过么。再说了，我最近跟秦小野玩得特别开心，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人。所以当多杰和林太医回来的时候，也被秦小野吓了一大跳。后来阿林保仔仔细细讲了一遍我是如何驯养秦小野的，把他们佩服到不成。

多杰带了一封小汤圆的私密信件，说是要我单独看。我就趁着午后阳光还和暖的院子里，展开看。之前的书信大多是通过四爷传过来的，也没有写太多。这封信是通过多杰带来的，多了几分亲昵感。“额娘，儿可想念您了，真的希望尽快见到您。宫里的日子也是无趣，皇爷爷大多时间要和很多人讨论正事，我也不甚能懂，所以就在傍边看书。但要跟您说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前日，皇爷爷看我听着他们议政犯困的时候，给我讲了个故事，然后还说有机会可以讲给你的额娘听。他很少提及额娘您，所以，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个故事我也不甚能懂，只是觉得有些恐怖。

战国时期，有一位刺客叫聂政。聂政并不是一开始就想当刺客的，他是想为父亲报仇。他父亲奉了韩王之命去铸剑，可是过了期限也没有把剑铸出来，韩王大怒赐死了他的父亲。聂政心怀记恨，长大成人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刺杀韩王。可这次刺杀并未得手，在混乱中侥幸逃生。但是他替父报仇的心念依然没有改变，跑到山中跟仙人学法术，学本领，并且‘漆身为厉，吞炭变其音’，费尽心机改头换面，就是为了能够再次去刺杀。七年之后，他终于学有所成，打算再度进宫行刺。不想刚一下山，在集市上遇到了自己的卖杂货的妻子。聂政站在她的面前，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温柔地笑了一下。没想到他妻子潸然泪下。聂政装作不认识的样子问道：夫人为何要哭泣呢？

他妻子回答：我丈夫聂政出门整整七年了都没有回来，也没有音信，我经常想念他，做梦都会梦到他。今天看到您对我笑的那一下，恍惚间觉得你的牙齿都很像他的牙齿，不由得悲从心中升起，哭了出来。

聂政心下大悲，但没让妻子察觉出什么，只是说：人的牙齿哪里有什么区别，照你这么说，但凡男人的牙齿都和你丈夫的一样了？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他没有立刻进宫，而是转头回到了山里，仰头长叹：我改变了容貌，烫哑了喉咙，就是想替父亲报仇，可是妻子还是能够因为那片刻展露的牙齿而认出了我，父亲的仇什么时候能够报呢？

他一个人待了很久，等到情绪平复之后，捡起了路边的石头打碎了满口的牙齿，又转身朝宫里走去，杀了韩王，也被韩王的侍卫砍成了肉酱。

额娘，皇爷爷讲完这个故事之后问我：如果有一天你最喜欢的人改变了模样，你能够认出他吗？我说应该可以吧。他说他也可以。不过，我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讲这个故事。还有，皇爷爷留下了一个题目——这个故事中，谁最惨呢？

我答不出来，额娘帮我。”

这故事对于一个稚儿来说的确是太难了，他能够明白地写出来就实属难得了。我想了想，才提笔写道：对于每一个听故事的人来说，因为心境和所处的环境不同，会有不一样的回答。额娘觉得所有人都很惨。所以要分析一番的话，可以这样理解。所有人都会觉得聂政惨，背负报仇的信念，毁容毁生活，最后丢掉性命。但是他有没有想过，这难道不是咎由自取？放着好好的生活不去，非要报仇。想那韩王也不会长寿，必有一死。那么，为什么要浪费自己的生命去杀他呢？

聂政的妻子很惨，因为曾经有过丈夫，也深深怀念他。但是，她应该向前看，这个男人为了报仇，并未将她的感受放在心上，那何必要念念不忘呢？

其实，最惨的反而是韩王。只是杀了一个不按约定完成铸剑工作的人，结果被人追杀两次，还真的死掉了。这人生过的也是太悲惨了。

看完了我的回信，多杰有点不解，问道：“小汤圆能明白么？”

“嘿嘿，这个信应该也不是要小汤圆看的吧。”皇阿玛那个八面玲珑的心思，怕已经有很多猜测了。那么，大家就慢慢来吧。反正，始终是要见面的。

果然，这封回信没过多久，小汤圆的救助信又来了。“额娘，这次更麻烦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皇爷爷问，若是丢了官印该怎么办？我回答是立刻汇报皇上，然后再做一个新的。皇爷爷生气地打了我的屁股，说孺子实在是蠢。其他皇兄皇弟们笑得前仰后合，特别开心。现在，我该怎么回答？”

这问题一个比一个麻烦，我也有些头大。林太医想了想，帮着写了一封回信，他只是讲了一个故事，也的确很有趣。唐宪宗时期，有个叫裴度的宰相午餐时，有个随从慌慌张张地跑来说官印丢了！大家都吓坏了，唯独裴度面不改色，继续吃饭，也不指挥大家去找。在唐代，官印也是身份的象征，若是丢失轻则打一百大板，重则丢官丢性命。手下人都急疯了，只有裴度毫无反应。大家小声嘀咕说这宰相莫不是吓傻了或者就是喝多了？可没过多久，随从来报：奇了，官印又回到盒子里了！裴度听罢，依然一言不发。周围的人一边佩服裴度的处变不惊，一边好奇他为何如此淡定？裴度不紧不慢地说：这肯定是某个小吏偷走去盖了他个人急于生效的文书，如果我们大张旗鼓地去寻找，他情急之下必然会把官印丢弃或者毁坏，让大家再也找不到了。我们表现出根本不着急，等他办完事，自然就会把官印放回来。丢的时候裴度有多紧张，大家都不知道。但根据他的描述，这种谨慎小心和思维缜密，的确也是值得学习的。

林太医这个故事的确有趣，也很有意义。我又在后面补了一句：这么重要的东西一定不能随便摆放，要放在稳妥的地方。切记切记！

书信递出去后，小汤圆没有回信，倒是梅子饼和桂花糕给了十箱，把我和秦小野高兴坏了，连吃了好几天，牙都酸倒了。林太医说此时若是用银杏果做酒，可以强身健体。所以，我就张罗秦小野爬树摘果子。这事情他最擅长，连梯子都省了。阿林保特别喜欢逗他玩，两人嘻嘻哈哈地也挺不错。我就站在金黄色的落叶之中，有秋日的艳阳从头顶的枝丫缝隙中洒下来，一遍金光灿烂。我眯着眼睛看着秦小野上蹿下跳，忙的不亦乐乎。林太医和多杰跟我站在树下，笑着指挥他干活。有时候，美好的画面的下一刻，往往都是意想不到的灾难吧。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秦小野忽然从树上跳了下来，用全身覆盖住我，并将为扑倒在地，与此同时我听到尖锐的箭簇划破空气的声音。眼角余光看到无数带有油棉的火飞箭漫天飞舞，瞬间就是一片火海。

秦小野的表情明显不太好，眼神甚至还有些瞬间迷离。我立刻使劲推了推他，大喊着：“秦小野！”他撑起了身子，也将我抱在怀中。四周的热浪已经涌了上来，多杰和林太医离我最近，凑了上来，大声喊：“福晋，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秦小野看了一下他们，也没说话，一跃上了树，又从围墙上跳了出去。我在他的护翼之下，完全也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耳畔生风，他跑得很快。因为是白天，还很好辨别方向。而他的速度也很快，瞬间就跑出了庄子，上了方山。但后面明显还是有追兵，甚至还有箭簇划破空气的声音。秦小野也没停下脚步，一直在跑。直到他也筋疲力尽了，到达了方山深处的某个山洞里，才停了下来，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其实，到这一刻我才慌张起来，因为这山洞又潮湿又黑暗，秦小野又昏迷不醒。我费劲了力气把他扶了起来，检查了一圈，发现是后背上有两处箭簇伤。因为他是皮糙肉厚，箭镞并没真正扎进肉里，但还是有破了口子流了血。这血是黑色的，证明箭镞上有毒，这明显就是要我的性命啊。

这事情就是冲我来的，每一箭都射向了我，要不是有秦小野，我怕都成了刺猬了，更何况还有毒的箭镞，想想都觉得可怕。

现在的问题是秦小野中毒了，要怎么解？

山洞外面没有声音，追兵应该是被甩了。不过，我的人也没能追上来，看来一时半会他们也找不到我。这事情闹得，到底是谁又要跑来弄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