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刹那
第309章刹那
第三十九章刹那尚膳房的小太监把大食盒取走之后，我也单独拎了一个大食盒回了自己的房间。这里面放了兆同要喝的营养热粥和我喜欢吃的小豆包，还有一些小菜。当然，也给桑结嘉措他们三人准备一些，皇上肯定不会给他们准备太多的食物，甚至也许他们这两天都没吃好饭呢。
我刚一进屋门，桑结嘉措立刻领着另外两个人给我跪下了。桑结的力气很大，连兆同都拉不起来。我想了想，也就示意兆同算了，自己拉了把椅子做了下来，任凭桑结嘉措他们三个人给我磕了三个头，想想大约我也是受得起的。
再次搀扶他的时候，果然他自己就站起来了。我赶紧把他扶到椅子上，才说：“桑结师父的大礼我也承受了，想必是皇上已经知晓您的事情了。”我这一开口，桑结嘉措居然哭了起来，兆同也着急了，顾不得边上两个小的还跪着，直接蹲在桑结嘉措的身边，掏出自己的破帕子给了他，“桑结师父，您昨天没回来，急死我们了，到底是什么回事，快跟我们说说吧。”
桑结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多杰，示意他关好房门，并在门口守着，才徐徐开口，声音有些嘶哑，但很有力量。“少东家是大智慧的人，是我桑结嘉措，甚至是我们雪区的贵人。”
“别别别，别表扬我。”我赶紧截住他的话，“您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少东家担心我那个不争气的徒儿林子轩，所以给我出主意到禁园的外面守候……”桑结嘉措的际遇其实也很简单，入夜后禁园里果然响起了乐声，轻细入微的，激烈昂扬的，宛转悠扬的……不同的琴师演奏了不同风格的曲目，桑结师傅侧耳倾听着，回想着我揣测的圣意，心里也觉得这些乐曲实在太过平实。直到林子轩的尺八曲调响起，他听到那声音里有一丝颤抖，就心道的确是坏了。这首曲子被我们取名为《春告鸟》，其寓意就是春天不会太远，就藏在空气中，大地中，蕴藏在一切之中，你只要细心去聆听就会知道，这大千世界，总会有一丝暖意和希望。但林子轩的乐曲太过柔弱，无法弹奏出那种沧桑漂泊后的时间疲惫感。桑结师傅想到此，心一横，就拿出了尺八，远远地与林子轩合奏起来。而在一曲终了后，他又吹起了那首苍凉的《鸿雁》。
夜色已经黑了下来，那曲调让禁军都放轻了脚步，只是站在桑结师傅的身边，静静聆听。过了半晌，有太监出来询问是何人吹奏乐曲，请入宫相见。多杰此时也已经来到桑结师傅的身边，也就带着食盒一起进了禁园，觐见了康熙皇帝。
康熙皇帝大约失眠已经很久了，面色很不好，乐师们跪了一地，殿上鸦雀无声。桑结师傅和多杰进去的时候，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不过，康熙皇帝的鼻子特别灵敏，先问是什么食物的味道这么香？身边的太监才把多杰手里的食盒呈了上去。多杰很机灵，只是说担心师傅晚上饿，就在鸿运楼拿了一些点心和粥。
前两天刚刚获得封赏的鸿运楼自然在皇帝心中有些分量的，太监们检测过没有毒之后，皇上喝了几口粥，又吃了一个小兔子包，心情明显好了很多，才开始向多杰和桑结师傅问话。当然，自报家门确认了身份之后，因为牵扯到政治，很多人都被赶了出来，殿上只留下了桑结师傅和皇帝，再有一直伺候在身边的张德海公公。乐师们自然都回去了，林子轩和多杰就在殿外等着，听着里面一会有乐曲的声音，一会又有茶杯摔碎的声音，心里也是惶恐不安。
直到天色大亮，桑结嘉措才走出来，拉着多杰和林子轩的手哭出了声。之后，只是说了一句：“我们有救了！”就再也不说什么了。很快，有小太监带着他们三个人到一处清净的地方用膳休息。直到再次入夜，皇帝又召见了桑结师傅，细细地再次聊到天亮。然后，才放了他们三个人出了禁园。
“皇上身体还好？”我问桑结师傅。他忽然眼睛定定地看着我，“你不问皇帝是不是同意了我的请求？”
“这有什么可问的，那是他的问题，我只关心他身体好不好。”我有点奇怪。“你们那些政治，纷争，哪怕是战争，跟我也没有太多关系，我也做不了决断，我自然只能问问这个了。”
“他很疲惫。”桑结师傅说，“不过，听我说了很多事情后，决定要仔细考虑一下。”
“那就成了，您就别担心了，皇上可是厉害的，他的主意多着呢。您就踏踏实实地等着吧！说不准过几天还召见您呢。”我笑嘻嘻地说道，顺手把食盒打开，招呼他们三个过来吃点东西。多杰早都又困又饿了，一步就跑了过来，桑结师傅还喝住他不要这么没规矩，兆同直接抓了一个猪猪包塞到了多杰的嘴里。
“少东家……”现在，倒是桑结师傅欲言又止了，我知道他想问什么，但是，我就是不说。“别问，我不会回答的。哈哈，桑结师傅，别想知道太多，知道太多的人，往往不会有好下场。”事已至此，桑结师傅也不好再问下去，只得老老实实地吃饭，睡觉，等着皇上的再次召见。
其实，没等多久，就有人把桑结师傅接走了。林子轩和多杰倒是在我们鸿运楼住了下来，听说乐师们因为没做出皇上满意的作品，直接让其中的一些人出了宫，林子轩就是其中一个。我问他想去哪里，他木讷地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我就只好先让他和多杰一起在后厨帮忙，我则继续当我的少东家，日子过得也挺快的。
小半个月过去了，桑结师傅基本是两三天就回来一次。因为牵扯到过多的政治和部族之间的纷争，我真的很努力地听了很多遍，也还是没明白。兆同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和桑结师傅讨论一番。不过，我知道的是，有一场大仗一定会打，并且是康熙皇帝的胜利而结束。具体什么时候开战，我不知道，但似乎这场仗打了很久，皇帝似乎还受了很重的伤。不过，最后肯定是皆大欢喜的。
桑结师傅说，他在和皇帝讨论的时候，有些阿哥也在身边，比如四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等等。不过，四阿哥看起来身体不太好，一直咳得很厉害。他用藏医的方式给他诊了脉，发现似乎是受了风寒，郁结在心，久久不能好。说起这个的时候，桑结师傅还小小地感叹了一下，因为他觉得四阿哥的很多见地和他一样，两人有点惺惺相惜之感。
我想了想，就在后厨房煮了一碗桂圆粥，让桑结师傅下次进宫的时候给皇上和阿哥们喝。但也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要说我做的。哎，忽然觉得心好累。
又过了几日，皇上心疼四阿哥还病着，因桂圆粥好喝，就下旨让鸿运楼每日都给四阿哥送去一碗。婉贞姐觉得这粥还是现熬的好喝，就四阿哥府上的管事商量，让厨子直接去府上熬粥，顺便也教一教他们方法，以后有需要可以自己熬。这的确是个好办法，那管事每日都会给鸿运楼的厨子留个角门，方便出入。
有时，人手不够的时候，婉贞姐自己就去了四阿哥府上熬粥。不过，她说只见过一次四阿哥的衣服角，其他时间他都不在府里，据说也不在皇上身边。她只好把粥熬好，放在炉子上微热着。不过，经常隔天再去的时候，那粥也没喝。她把这事说给我听，我看着兆同，心里觉得，四阿哥一定在忙着什么事情吧。
不过，我可不会傻到去四阿哥府上熬粥。所以，每次后厨的人手忙不过来的时候，我也不会听从婉贞姐的絮叨，都是直接把她推出去。因为，我已经打算要离开这里了。鸿运楼已经成为承德最红的地方，达官贵人，行走脚夫都会在此小聚，吃吃喝喝的人多了，就难免会被认出来。几次我都和当年宫里熟悉的人擦肩而过，真不敢保证会不会认出来。所以，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趁着兆同不注意，打理行装开溜。
他，我是不能打包带走的。这么一个大好青年，看他和桑结师傅兴致勃勃地聊局势的样子，我就知道他迟早是要回去的。桑结师傅、多杰弟弟和林子轩也都不能带，这三个人都有故事。婉贞姐守着这个酒楼，如果金展鹏大哥再多走近一点，大约也是能成好事的。或者，她和兆同在一起，我也没意见。
那么，我只能自己走，带着我的银票。去哪里呢？这的确是个问题。去北方吧，太冷；去南方吧，还挺远的。不过，还是要往南方走，毕竟天气暖和一些，我可不想冰天雪地里生火做饭的活着。
思量好前因后果，出门的日子就提上了日程。这几日，婉贞爹娘都忙着鸿运楼开分店的事情，婉贞每日要去四阿哥那里熬粥，桑结师傅要去和康熙皇帝讨论政治大事。兆同和桑结师傅聊得火热，一直帮忙出主意。多杰在和林子轩学尺八的吹奏法，金展鹏父子出门进货了……这绝对是绝佳的机会。
留书一封，写点什么？这又难倒了我。最后，还是写了：走啦，勿念。连落款都没敢写，真是怂。带了身换洗衣服，把银票都塞在裤腰带里，我晌午时分出的门，就好像是少东家又出门逛街一样轻松自然。
这世界，少了谁都一样。
这样想着，心情就更加轻松。这一年多，虽然有惊无险，不过也学到不少。下一站不知道又会遇到谁，遇到什么事情呢？或者，要不要去印度转转？我就这么瞎想着，慢慢溜达出了承德，路上遇到马车，还搭上一段路。因为是男装打扮，穿得又比较朴素的行脚汉的样子，把脸稍微抹得黑一点，也没什么太多人注意。
就这么过了一天，两天，三天，我居然已经走出了很远也没有人搭理我，看来这一次的出走还是很成功的。听赶车的大哥说，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够到达遵化城，想着还能够修整一下，我也挺开心的。附近的庄子好像叫青龙庄，据说还是某个阿哥的产业，放眼望过去也到了收割的季节，金灿灿的很是好看。要是有相机就好了，可以拍下这片美景。
大约这几天心里不安，落脚的地方又不太舒服，很难入眠。当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我居然靠着车帮睡着了。睡梦中感觉脚步马蹄声很混乱地从身旁经过，然后我所乘的马车紧急停了下来。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给某些商队让路了，我也没在意，继续闭着眼睛睡觉。一会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只是车还没有往前走。
我半睁开眼睛，忽然看到有个男人正站在马车旁，双眼红通通地死死盯着我。消瘦的脸庞和胡茬凌厉的样子，着实吓了我一下跳。“抢劫？”大约人的本能反应都是这个吧，更何况我腰带里藏了小十万的巨款银票呢。我条件反射一般，立刻起身想跳车而逃，但被这个男人死死抱住了，耳边还听到他恶狠狠地说：“钱小平，你再跑，本王就杀了你！”
唔，这个怕是要跑不掉了，居然被认出了本来面目。
“疼疼疼……”耍赖的本事我还是有的，不过被这么死死抱住，还真的有点喘不过气。他听我这么一喊，也放轻了一点动作，不过依然牢牢圈住我的腰。“嘿嘿，四爷还真是厉害，您不咳嗽啦？”我小心翼翼地说道，却不敢看他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睛里有愤怒，有激动，有不舍，也有我看不懂的东西。那一刹那，或许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你还认得我？”四阿哥胤禛，这位已经晋升为王爷的男人，变得凌厉又陌生，周身上下散发着愤怒的气息。
“认得认得，我绝对认得。”我心里小小地咒怨了一下，都这么近了，谁不认识您呀。看他的气色有些缓和，我赶紧认怂，“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您了，没想到您还认得我，真是难得呀。小人早已经离开啦，承蒙您认出来，感谢感谢。”
看我这么嬉皮笑脸，他的表情更加变幻莫测，手也慢慢松开了。“谢谢谢谢，差点闪了腰。”我靠着车帮站好，脚下是碎石子的路，还真有点硌脚。“您这是去哪里呀，居然这么巧？”
“你装什么糊涂？”大约刚才那句又惹怒了这位王爷，他的表情略狰狞。
“唔，久别重逢，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您别见怪。”我笑嘻嘻地圆着自己的话，眼睛却开始瞟周围的地形，打算开溜。
“你要去哪里？”他看我正在抖有点麻木的腿，嫌弃地往后退了半步。
“不知道。”我这个绝对是很老实的回答，不过在他耳朵里，肯定不是。很明显，他的眉毛又拧了起来。“别这样，你看，我都是皇榜上死过的人，你这么明目张胆地拦下我，多不好啊。”我低声下气的跟他说这话，心里其实也挺伤心的。
“跟我回家！”他的语气还是很强硬。
“不好吧，你们家人多，我回去不合适。”我已经看好了一条逃生路线。他带的人不多，身后大约有十个人，都隔着有些距离，并且未曾下马。只有他距离我最近，不过看他现在这么瘦弱的身子骨，应该也跑不赢我。我如果往路旁茂密的高粱地一跑，预计有一分钟就能够藏好。
“我说好，就是好。”四爷还有点轴。
“成成成，听你的。”我无奈地说道，“等我去路边上个厕所，马上回来。你等我一下。”刚一迈步，他就要跟上来。“喂，上厕所，别过来。”
毕竟还是封建制度教育下的皇子，这点男女大别的意识还是有的。不过，我可是一晃身进了高粱地，就要不见了哟。心里是这么打算的，身体也是这么行动的。不过，他居然动作非常快地追了上来，并且再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一句的时候，直接冲我后颈砍了一下。真是剧痛，我在昏过去的瞬间听到他恶狠狠地说：“你再跑，我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