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琴师2

第308章琴师2

林子轩，桑结嘉措的徒弟，红着眼睛进了我的屋门，看到我之后又要跪下，我赶紧拦了下来，请他坐了下来，简单又了解了一下前因后果。“请问林琴师，皇上最近的脸色如何？”

“很黑，怒气很重。”

“为什么生气？”

“哎，宫里都传遍了，说是葛尔丹下了一封战书，写的是让清朝的皇帝老儿投降，据说口气还相当无理。所以，皇上脸色很黑。”

“那就打啊！”

“没有人愿意出战，所以皇上才很生气。”

“大阿哥不是很能打，他干嘛不去？十阿哥也可以啊，十四阿哥不是说也可以上战场了么？”我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林子轩看着我的表情就很奇怪了，我自知失言，赶紧为自己找了理由，“民间都传遍了，几个皇子都是征战高手呢。”

“这几位皇子这一次不约而同地没有说话，不知道做什么打算。如果派大臣去，这是一场恶战，恐怕不是那么好应付。所以，皇上这几天看了很多书，也找了很多大臣谈话，但依然没有对策。”

“这就是失眠的症结！”我在屋里又转了一圈，才回身问林子轩，“尺八，你有带着么？”

“随身携带。”林子轩从怀里掏了出来。尺八这种乐器在后世的中国不算常见乐器，但是在日本很流行，据说是三国时期就传了过去。不过，在清朝还是有人会弹的。尺八，竹制，外切口，五孔（前四后一），属边棱振动气鸣吹管乐器，以管长一尺八寸而得名，其音色苍凉辽阔，又能表现空灵、恬静的意境。

“您之前做过曲子么？”我小心翼翼地问。

“不能说没有，但大多数都是玩闹性质的小调。”林子轩回答地很老实。其实，他这类的文弱书生气的人还是很好启发的，人长得也很好看，有种灵秀之美，所以如果穿一袭白衫，再吹上一曲洞箫尺八之类的曲子，必定能迷死很多人。虽然康熙皇帝是不是能被迷住，但首先外形还是占分的。

“我有个想法，真的只是想法。首先说，我不懂乐器，但我听过尺八的苍凉。这马头琴是常见的北方乐器，但如果用尺八这种南方吴地的乐器，吹一曲略带北方部落的音调，会不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这个可行！”桑结嘉措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我。“我们找一首？”

“不不不，不能找熟悉的，一定是自己有感而发的苍凉一些的。比如，其实现在的心境，很惶恐，又恨不得飞到草原上去看看壮美的景色，又想干脆就跟葛尔丹打上一架……我就是这么一说哈，您们想想……”

“好，这个很好。”桑结嘉措伸手接过了林子轩的尺八，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陷入了沉思中。我和兆同没敢多说话，就静静地坐在旁边。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他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我说道：“少东家，你的意思我都懂了。这事情我一定要做，我要和徒弟商量一下。时间紧急，不知道少东家可否帮我们找一个安静一些的地方？”

“有，这个有！我们那个库房，空的。”我和兆同立刻带着他们去了库房。让多杰守在外面，不让别人打扰两位大师作曲。

兆同小声问我：“这事能成么？我看这两人都不是什么作曲的人啊？”

“这个吧，就看他们两人的急智了。说实话，我也完全不懂，但我能猜到皇上的心啊。嘿嘿……”

“这个我同意，你的确是厉害的。”兆同跟我混久了，居然也开始跟我开玩笑了。不过这样也好，省的整天看着我一股气怨气似的。其实，兆同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跟着我，也真的不是个事。我的打算可不是局限在这个小餐馆里，躲得开追杀，也要向往美好的生活。

据林子轩说今夜戌时他就要回宫复命了，现在还不到午时，大约还是能瞎编出来的吧。我也是胡乱猜测，但也想不出什么对策，只能让他们师徒去库房里，让多杰时常跟我来“通风报信”一下。大堂人来人往也比较乱，我偶尔能够听到有音乐声传出，但也不知道最终的曲子是什么。兆同也有些紧张，毕竟这是皇差，要是玩砸了，林子轩可不仅仅是革职处理，说不准还要被打一顿呢。

想想都觉得头疼，干脆就不去想。午饭忙完了，我和婉贞姐，金展鹏、兆同一起坐下来闲聊，说说金展鹏进货时的趣事，然后研究一下下一步鸿运楼的发展，要是做大，就势必要增添人手，现在就婉贞一个人忙前忙后，实在是照顾不过来。金展鹏父子虽然已经入股，但也不是正式的管理人员，很多事情也不是很清楚。所以说，心有余而力不足，就是我们面临的困难。

婉贞姐问我要不要开个分店，我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了。一是人手不够，二是树大招风。就承德这个地方，太小了，反而容易出现问题。虽说现在有皇上撑腰，但他毕竟还是要起驾回宫的，这要是走了，我们未必能够继续红火下去。他们听我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后来，金展鹏说起了西北的局势，看起来是一场恶仗。

他听说西北目前根本就没有人打理，乱糟糟一片。所以葛尔丹趁乱到处收编草原各部落，而他的政策也采取了最粗鲁的烧杀掠夺的方式，让很多商人都不愿意过去做买卖。“朝廷其实知道这个情况，只是没有人站出来去打一场。但如果不打一场，眼看着葛尔丹做大，反而会成为祸害。”金展鹏倒是看得很远。

兆同默不作声，如果他还是禁卫军，估计也是想随军走的。可惜，他现在守在我身边。我隐约记得最后是康熙皇帝亲征，但是受了很重的伤。这种事情我也不能说出口，只好也沉默地看着自己茶杯。倒是婉贞很大方地说：“让皇子们去打一场吧，说不准就确定谁能成为太子了。”

“我的姑奶奶，小声点。”金展鹏一把捂住婉贞的嘴，使劲吓唬她，“别瞎说八道，这万一让有心人听到了，我们这群人都要被砍头的。”

“哎，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是这么想的。”婉贞倒不以为意，她是旗人的姑奶奶，自然有一种大气在心内，对政事多少还会评论几句。有时，我和她关起门来还偷偷议论几句，脾气相投得很。不过啊，可惜啊，身为女人，在这个时代，还是有很多不如意在其中。

“婉贞姐说的有道理，金大哥，你也就听听算了。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最终也不过是议论一下而已。你觉得我们能说动皇上去做什么？”我随便敷衍了几句，大家又说起了其他八卦。比如十皇子最近收了一个小妾，八皇子本来也想收小妾，但原配福晋是个醋坛子，拿着菜刀追到大门口，死活不让小妾进门。最后八皇子只得把人安置在外面养着。可是风闻他在外面养了不少女人，私宅很多。十四皇子倒是最近都在校场操练，有人说他拒绝了皇上赐婚，还要当和尚去……皇家的密闻八卦，大约听听笑笑就算了。只是，当他们说道四皇子的时候，都一脸的愁容。说他遣散了家里的女人和奴婢，身体很差，甚至可能是患上了不治之症，每天都在咳，甚至有开始咳血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仿佛就亲眼看见一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他肯定不会有事的，他毕竟是未来的天子啊。我起身装作要去看桑结嘉措他们怎么样了，兆同也跟我起身一起走。没走上两步，他就抓住我的胳膊，问我怎么办？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我知道我不能哭，不能有情绪的表达，因为他已经失去了方向，只要我说，他一定会做。但是，我想说的却是要他回到他的身边去。可是，他肯么？

“你去看看桑杰师傅吧，我去厨房熬点粥。我中午没吃饱，想再吃点什么。”我还是转头走了，没有理会他纠结的表情。

林子轩离开的时候，我正在后厨房忙碌着，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保重！”看着桑结嘉措忧心忡忡的样子，我也觉得很不安。招呼了一阵子食客，觉得还是要找桑结嘉措说上几句。问了多杰弟弟才知道，自从林子轩走了之后，他师傅就一直坐在大门口发呆。

我拿了一壶酒，径直去找他。也毫不顾忌形象地坐在地上，把酒壶递给他。桑结嘉措也不讲究，直接喝了几口，然后直勾勾地看着我。

“桑杰师傅，我就知道您不放心。”我尽量把语气放轻松，“你看，我也答应过你，如果林子轩被革职了，还能在我这个小庙里待着。所以，您就放心好了。”他看着我，还是不说话。“我知道您想什么，但现在这个状况，您自己心里很清楚对不对？”

桑结嘉措又大口喝了几口酒，看向了远方。“您看，您都明白，这个事情就要看天命了。”我拍拍他的肩膀，多杰弟弟也偷偷溜了过来，坐在我的身边。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一切都有种意味不明的纠结。

“桑杰师傅，如果有办法，你愿意去试么？但是，也相当危险，轻则被打一顿，重则可能就被杀头了。”我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桑结嘉措。

“请说，少东家。”桑结嘉措的眼睛亮了一下。

“我个人感觉林子轩不会成功的，因为他没有气魄。皇上需要的不仅仅是助眠曲，或许他想藉由某事某时刻下定什么决心。您别说我诋毁您的徒弟，我真心觉得他的柔弱可能不能达到那个高度。”我虽然没有听到最终他们师徒二人鼓捣出的曲子，但看着林子轩走的时候一副纠结得要死的样子，我就觉得不好。

“哎，我也是这个感觉。虽然，我不能说出来，但是，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或许，只是希望他能够平安回来。”桑结嘉措一口气居然把这壶酒都喝完了，我只好招呼多杰弟弟再去拿一壶。

“我给您出一个主意吧。”我把声音压低，“您现在去山庄外守着，如果看到林子轩被赶了出来，让他直接回我这里。但是，您千万不要回来……”

“这是为何？”

“您听我说完，您再决定要不要这样做。”我正色说道，“您趁着夜色，找一个距离山庄最近外墙的地方躲好，守备的禁军大约半个时辰才能巡查一遍，您把您们下午准备好的尺八乐曲吹一遍，不过，吹之前，请先吹一遍《鸿雁》，就是之前我唱的那个调子。然后，再吹您们下午的曲子，尽量吹得慢一点，但是要有力度，因为外围墙距离寝宫可能不近，尽量让乐曲传进去……”

“这是为何？”桑结嘉措又问了一遍。

“您的曲调中有沧桑，有怨恨，有忧郁，有决断，这些是林子轩没有的。这是因为您的经历和故事造就的，没有任何人能模仿得来。所以，如果林子轩失败了，您就是最后的王牌。”我按住桑结嘉措的手，“上师，这个机会真的是最能够接近皇上的。请你相信我。”

“你认为这样，皇上会召见我？这是不是太简单了？”

“其实，见皇帝并不复杂。汉人有一句话：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我们现在就是缺少一个契机，让皇上直接知道您的存在。那么，现在就是机会。只是，会有风险。一，可能被禁军驱赶。这个可能性很高，但因为最近流民比较多，也有喜爱乐器的，半夜拉一段琴，禁军也没有过多管。二，您的身份没有被认可，那么结局就是打一顿轰出来。三，如果这乐曲没有让皇上感到心情愉快，反而更加烦躁，那么就是砍头大罪……我现在只想问：您敢去拼一次么？”

桑结嘉措定定地看着我，仿佛想从我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多杰将酒壶递给他，他也只是拿捏在手中，没有喝。

“如果您信我，就这样去做。因为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也是最可行的办法。如果最终要冒险，何不投其所好，万一取得了先机，博得了好感，后面的事情就好说了。您记住我的话，皇上没有那么复杂，他也有七情六欲，也有野心和抱负，他是个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