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穷途末路西北狼困兽犹斗

西出阳关百战将士终不还但是青马军疯狂地反击开始了。满山遍野的青马军一律光着脊梁，挥舞着大刀，狂喊着冲了上来。两军混战在一起，刺刀、马刀毫不留情地杀向对方，鲜血染红了沈家岭。当青马军一千多名敢死队被消灭殆尽的时候，三十一团能战的官兵也不足一百七十人了。

青海的马步芳和宁夏的马鸿逵在扶眉战役后，向西撤退到平凉地区。准备在平凉地区与解放军作战，以保甘肃、宁夏、青海三省。

七月中旬，彭德怀、贺龙、习仲勋在虢镇召开军以上高级干部会议，计议在西北地区雨季到来之前，集中兵力歼灭“二马”主力。会议决定以第十八兵团主力位于宝鸡、西安一带钳制胡宗南部，集第一、第二、第十九兵团进行陇东战役，歼灭“二马”主力于平凉、泾川地区。

青海马步芳和宁夏马鸿逵部都是面北“马家军”余脉。西北马家军是清同治二年（一八六三年），回族马占鳌、马悟真、马海晏等人趁乱组织数万回民起义建立的回民军队。曾一度占领北至黄河，东至洮河的广大地域。同治五年（一八六六年），清政府任命左宗棠为陕甘总督。左宗棠率领湘军征剿，马占鳌率部乞降，左宗棠将其收编为官军，成为西北地区一支很有战斗力的回军。一九〇〇年义和团运动期间，马占鳌的儿子马海晏及其子马麒和回族马福禄、马福祥进京，编为武卫后军。在攻打使馆区的战斗中，作战英勇，马福禄、马福贵、马福宝等先后战死。北京失陷后，甘军保护慈禧太后西撒。因“护驾”有功，受到清廷嘉奖。辛亥革命后，马家军投向袁世凯，马福祥被任命为宁夏总兵，马麒被任命为青海总兵。后来逐渐演变成三个派别：马占鳌的孙子马廷勷、马廷贤称为西军；马海晏的儿子马麒、马麟称为青马军；马福祥及其子马鸿宾、马鸿逵称为宁马军。

马家诸军阀控制了甘、宁、青三省的军政大权，残酷统治西北人民，与共产党为敌。一九三六年，红军第五军、第九军和第三十军西征时，遭到马家军疯狂攻击。红军二万多人伤亡殆尽，第五军军长董振堂、第九军政委陈海松先后阵亡。仅有李先念、程世才率领四百二十人到达新疆。

在抗日战争中，马步芳调配人马组成骑兵第八师，在抗日战场上也曾立下赫赫战功。

马家诸代，儿袭传承，以家族、血缘和宗教为纽带，起于草莽，兴于乱世，在各种势力中间纵横捭阖。崇尚武力，嗜血好杀，战马和军刀，是他们对内对外，永远行之有效的法宝。有西北狼军之称。在国民党统治期间，马家军主要是青海马步芳和宁夏马鸿逵为首的两支主要力量。蒋介石下野后，李宗仁、白崇禧为利用马家军，任命马步芳为西北军政代理长官。当解放军在扶风战役击败胡宗南集团，“二马”撤到平凉地区，本想与解放军决战。但青、宁马家军均想保存实力，马步芳将马鸿逵的部队全部摆在第一线。马鸿逵不想给马步芳当“马前卒”打头阵，下令部队退守宁夏，平凉决战计划流产。“二马”分别向兰州、宁夏撤退。

彭德怀得知马家军撤退，指挥第一野战军奋力追击。命令杨得志第十九兵团追击宁马军，向固原、海原方向追击；许光达第二兵团向通渭追击；王震第一兵团向天水、陇西追击。三个兵团连续追击近二十天，前进近千里，歼灭马家军一万一千余人，解放县城二十多座及陇东广大地区。分割了青、宁“二马”，为解放军兰州、宁夏打开了大门。彭德怀决定先打兰州。

兰州，古名金城。地处甘肃省中部，古“丝绸之路”上的重镇。是甘肃、宁夏、青海、新疆四省的交通枢纽，也是国民党西北军政长官公暑所在地，西北的政治、军事中心。兰州三面环山，北依黄河，地势险峻，易守难攻。马步芳又在这些山头上构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亲自部署兰州防御。以其战斗力最强的第八十二军和第一二九军两个主力军五万多人踞守城区。其中一〇〇师负责防守十里山、窦家山、马架山等要点；二四八师负责防守皋兰山营盘岭阵地；一九〇师负责防守沈家岭和狗娃山一线；第一二九军两个师为预备队。黄河以北由新编第一师、骑兵第八师等部队防守。另以第九十一军、第一二〇军等三个军三万多人为左翼，于兰州东北的靖远、景泰及打拉池地区布防，相机侧击解放军。以新组建的骑兵军约两万人，控制临夏、洮沙地区，保障右翼安全。马步芳令其子兰州前线司令官马继援统一指挥。企图依托兰州的坚固二事和有利地形正面抗击，由宁夏的马鸿逵和秦岭的胡宗南实施两翼包围，歼灭第一野战军主力于兰州城下。

彭德怀决定以一部兵力钳制宁夏的马鸿逵和秦岭的胡宗南，集中兵力歼灭兰州的马步芳。命令王震第一兵团（欠第七军，配属第六十二军）沿渭河北上，经天水、临洮、临夏，突破敌右翼，进入青海东南部，向马步芳的老巢西宁展开迂回攻势。以动摇其军心，并拦击和歼灭从兰州逃窜之敌。然后西渡黄河，直取西宁；命令周士第第十八兵团（欠第六十二军）及第七军，在天水、宝鸡一线钳制胡宗南集团；命令第十九兵团六十四军于固原一线，牵制宁夏马鸿逵增援兰州和阻击靖远、景泰第九十一军、第一二〇军，使之不能配合兰州守军作战；命令第二兵团和第十九兵团（欠第六十四军）五个军近十五万人，八月四日沿西兰公路分南北两路向西挺进，八月二十日进抵兰州城郊。八月二十一日拂晓，第一野战军对马架山、营盘岭、狗娃山诸阵地之敌发起攻击。由于准备不足，对地形侦察不细，对敌人工事坚固程度和对马家军的顽强性估计不足，连续进攻两天，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代价，未能攻下一个阵地。彭德怀果断下令全线停止进攻，用三的时间进行准备。经过细致侦察，发现敌人主力在南山，东西两翼薄弱，只有少量兵力把守，北面黄河铁桥是敌人唯一退路。彭德怀认为攻占南山是攻打兰州的重点，夺取黄河铁桥是全歼敌人的关键。于是调整作战部署，改变攻击战术。重点攻击离黄河铁桥最近的沈家岭以及营盘岭，窦家山等主阵地。同时命令王震第一兵团渡过黄河，迂回到兰州后方，切断兰州通往青海和新疆的公路，动摇兰州守军的军心。

八月二十五日，彭德怀下达总攻击令，各路大军同时发起攻击。第二兵团第四军十一师三十一团向被称为“兰州锁钥”的沈家岭发起攻击。团长王学礼身先士卒，率领爆破组炸开了突破口。在三十二团的配合下，一举突破第一道防线。全团不顾枪林弹雨向第二道防线扑去，但是青马军疯狂地反击开始了。满山遍野的青马军一律光着脊梁，挥舞着大刀，狂喊着冲了上来。两军混战在一起，刺刀、马刀毫不留情地杀向对方，鲜血染红了沈家岭。当马家军一千多名敢死队被消灭殆尽的时候，三十一团能战的官兵也不足一百七十人了。二营教导员田在胜在营长和大部分官兵伤亡后，仍然率领仅存的十多人发起新的冲击，占领第二道防线一段堑壕，为三十一团抢占了一个立足点。四连仅存几名战士，连长牺牲后，十九岁的司号员孙明忠拿起连长的驳壳枪和指挥旗，代替连长指挥仅存的几名战士抗击敌人的反冲击。下午六时，三十一团向沈家岭主峰发起冲击。团长王学礼和政委李锡贵跃出堑壕，高喊着“同志们！跟我上！”没跑几步，一阵密集的子弹扫来，王学礼和李锡贵当即阵亡。三十一团剩余的官兵怒火万丈，高喊着为团长和政委报仇的口号，不顾一切地冲上主峰，占领了沈家岭，打开了进入兰州的东大门。沈家岭攻坚战，第四军伤亡三千余人。

第二兵团第六军十七师五十团向皋兰山主峰营盘岭发起冲击。营盘岭地势高，又被青马军削成五至十米的峭壁，峭壁上筑有纲筋水泥碉堡群。峭壁腰部设有隐蔽的机枪掩体，峭壁外侧是五米深的壕沟，各条壕沟都有暗堡和野战工事。东与马架山、西与沈家岭阵地衔接。青马军凭借这些坚固工事拚命抵抗，五十团突击队几次爆破都没有炸掉峭壁上的碉堡。攻击部队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下，伤亡很大，情况万分危急。三营七连指导员曹德荣已两次负伤，浑身血迹斑斑，他抱起三个大炸药包，喊了一声“跟我来！”两名战士应声而出。三个人艰难地爬向峭壁，途中一名战士牺牲，曾德荣和另外一名战士终于爬到峭壁下。峭壁上面是敌人的主碉堡，一挺重机枪正在疯狂地扫射。不炸掉这个碉堡，攻击部队无法前进，可峭壁光滑无缝，没有可以安放炸药的地方。曹德荣毫不犹豫地把身体贴在峭壁上，双手把炸药高高地举起来，然后对他身边的战士说：“你下去！”战士望着指导员，泪水涌了出来，犹豫着不愿下去。曹德荣已经点燃了导火索，他使劲地吼道：“我命令你下去！”战士嚎啕大哭，转身滚下去的那一刻，他听到指导员最后一句话是：“为穷人报仇的时候到了！”一声巨响，营盘岭上的主碉堡飞上了天。五十团的官兵们流着泪，端着刺刀，喊着曹德荣的名字冲上了营盘岭。战后，彭德怀说曹德荣“他是我们的万古师表。”

二十五日黄昏，第六十二军攻占了豆家山，第六十五军攻占了古城岭、马架山，第六十三军攻占窦家山。仅一天的时间，解放军就攻占了青马军的主要阵地，兰州城破在即。此时，王震率第一兵团已解放临夏，兵锋直指青海。马步芳深感后方空虚，老巢危急，率先逃回西宁。又准备从兰州抽调骑兵第八师和第十四师回西宁，兰州守军闻讯后立即军心动摇。当晚，青马军兰州前线总指挥部马继援秘密从阵地上撤走主力，趁夜幕降临之际，想通过黄河铁桥撤退到北岸。解放军第二兵团第三军七师已抢占了铁桥，堵死了敌军唯一退路，除小部分逃走外，大部分未能冲过铁桥北逃。彭德怀当机立断，指挥部队乘机突入城内，与陷入惶恐状态的青马军展开巷战。战至二十六日十二时，全部肃清城内残敌。随即以一部兵力越过铁桥，占领白塔山，河北青马军不战而逃。兰州宣告解放。

兰州攻坚战是西北解放战争规模最大、最激烈的一次攻坚战，也是西北战场上最后一次大战役。歼灭马步芳集团主力四万二千余人，第一野战军伤亡八千七百余人。

兰州攻坚战消灭青马军的主力，彭德怀决定不给马家军喘息机会，猛追穷寇。命令王震第一兵团直取西宁，杨得志第十九兵团进攻宁夏，许光达第二兵团进军永登，沿河西走廊逐渐解放武威、张掖、酒泉等城，然后进军新疆。

九月五日，王震率第一兵团解放青海省会西宁。马步芳、马继援等相继逃往重庆，后转道香港逃到台湾，青海马家军集团彻底灭亡。

宁夏的马鸿逵集团在青海马步芳集团被消灭后，仍企图作困兽斗。毛泽东致电彭德怀：“马鸿逵部残杀陕北人民甚多，从来没有做过好事，对于宁马军力争全部缴械，其次则争取大部缴械，一部改编。总之，改编的部队愈少愈好。”杨得志决定分三路向宁夏进军。左路在攻克甘肃的景泰后，北渡黄河，向宁夏重镇中卫推进；中路沿黄河西行，向中卫前进；右路由固原、黑城、海原一带出发，直扑宁夏另一重镇中宁。

宁夏是西夏故地，面积有六万六千平方公里，是回族主要聚居地。当时全省只有七十万人，却要养活马鸿逵十多万军队。宁夏人民受尽压榨，苦不堪言。而马鸿逵穷兵黩武，巧取豪夺，回民恨之入骨。宁马军主要有两支，一支是马鸿逵的儿子马敦静为司令的宁夏兵团，统率四个军；一支是马鸿宾的儿子马悖靖为军长的第八十一军。马鸿逵为阻止人民解放军进入宁夏，利用宁夏奇特的地势部署了三道防线。以骑兵第二十团守同心，第八十一军一部守靖远，新成立的骑兵第一旅守景泰，构成第一道防线；以贺兰军守中宁，第八十一军守中卫，构成第二道防线；以第一二八军守金积，第十一军宁武，构成第三道防线。

九月九日，杨得志指挥三路大军挥师北进。人民解放军士气高涨，很快就突破第一道防线，逼近第二道防线。宁马军见大势已去，军心动摇。马鸿逵首先乘飞机逃往重庆，将指挥大权交给儿子马敦静。九月十九日，马鸿宾及其儿子马悖靖率第八十一军起义。九月二十一日，宁马军第三道防线全部被突破。杨得志指挥第十九兵团在吴忠东南的涝河桥越过黄河，直捣银川。马敦静指挥失灵，乘飞机逃往重庆。宁马军第一二八军军长卢忠良率领残部投诚。九月二十三日，杨得志、李志民同宁夏代表卢忠良、马光天及马廷秀在中宁签订巜和平解决宁夏问题之协议》当天，第十九兵团进驻银川。至此，宁马军士崩瓦解。统治和横行西北近百年的马家军从此灰飞烟灭，湮没在漫漫黄沙之中。

九月中旬，彭结怀向毛泽东报告了进军新疆的计划。准备占领玉门后，由王震率第二军和第六军向新疆进军，争取十二月底前分驻南疆和北疆。为尽快达成这一战略目标，彭德怀命令许光达、王世泰第二兵团沿兰新公路向河西走廊挺进。第一兵团第一军由西宁地区北进，迂回河西走廊，于九月二十一日跨越海拔五千米的祁连山，与第二兵团在张掖会师。河西地区的国民党军纷纷起义或投降。二十四日，国民党军第九十一军和第一二〇军等残部在酒泉宣布起义。彭德怀命令第三军一个快速部队抢占和保护玉门油矿，第二军乘汽车进驻酒泉、玉门、安西等地。

人民解放军兵临玉门关下，紧叩新疆大门。

新疆地处中国西北部，面积一百六十六万平方公里，是中国面积最大的省。有十三个民族分布其间。国民党驻新疆军队有七万多人。分两派，即以新疆警备司令陶峙岳为代表的爱国将领和新疆省主席包尔汉，愿意走和平解放的道路；以国民党骑兵第五军军长马呈祥、整编第七十八师师长叶成，以及钟祖荫、罗恕等反动分子，决定以解放军为敌。企图依托南疆，背靠帝国主义，与人民解放军长期周旋。但很快遭到各族人民的反对，只好带着少数人，经蒲犁逃到国外。毛泽东对和平解决新疆问题非常重视，一面同意彭德怀率军向玉门关挺进，一面秘密派邓力群飞往迪化（乌鲁木齐）谈判。毛泽东亲自约见前国民党西北军政长官张治中将军，希望他致电新疆军政负责人，认清形势，率部起义。张治中将军发电报给陶峙岳和包尔汉：“今全局演进致此，大势已去，且兰州解放，新省孤悬，兄弟为革命大义，为新省和平计，亦即为全省人民及全体官兵利益计，亟应及时表明态度，正式宣布与广州政府断绝关系，归向人民阵营……”。九月二十五日和二十六日，陶峙岳和包尔汉分别通电宣布率军政人员起义，新疆和平解放。

十月六日至八日，彭德怀、王震、许光达、甘泗淇在酒泉同陶峙岳进行会谈。彭德怀得知陶峙岳是湖南宁乡人，惊讶地说：“陶总司令，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八十年前，到大西北收复新疆的是湖南人，而今天，一起解决大西北问题的，主要也是几个湖南人！”

“您说左宗棠？”陶峙岳问道。

彭德怀点头，说：“是。我只觉得，像左宗棠这样生活在封建朝代的人都能有足够的眼光看到新疆的重要性，抬着棺材上奏朝廷，又抬着棺材走上战场，为国家利益置生死于度外，那我们这些多少受过一会现代思想熏陶的人就义不容辞了！”

彭德怀说完很热切地看着陶峙岳。陶峙岳深领其意，马上站起身来说：“彭总放心，您的战鼓敲到哪里，我陶某人就冲到哪里！”

会谈异常顺利。陶峙岳部队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十二兵团，辖四个步兵师，一个骑兵师，陶峙岳为司令员，王震兼政治委员。按解放军的政治工作制度和供给制度实行；解放军立即抢运大批布匹、红茶、糖，作为推行人民币的物质保证。另外，解放军第二兵团第六军归第一兵团建制，与第二军一起进疆。王震任司令员。第二军先遣营十日出动，六军空运和车运。

十月十日，王震率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军和第六军，共六万多人。在四个汽车团和苏联民航四十架运输机支援下，以空运、车运和徒步行军方式，由酒泉、玉门、安全地区，向新疆进军。至翌年三月，第二军进驻南疆的阿克苏、喀什、和田、焉耆、库尔勒和若羌等地。第六军进驻北疆的哈密、吐鲁番、乌鲁木齐等地，胜利完成了进军新疆的任务。

六万多英雄的人民解放军，共和国的功臣，从此扎根天山南北，大漠深处，与漫漫黄沙苦斗终身，守卫共和国的要塞边关。

西北解放不久，第一野战军与西北军区合并。彭德怀兼军区司令员，习仲勋任政治委员。一九五二年六月，中共中央军委命令撤销第一野战军及所属兵团番号。第一兵团改编为新疆军区，第二兵团改编为中央军委装甲兵司令部，第十九兵团入朝作战，第二十二兵团改编为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