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三人走出广电集团的门岗时,望向白日里车来熙往的道路,那些过路的人们似乎并不知晓连日来在这儿附近所发生的那起连环杀人案,周围的一切皆是忙碌而祥和的气氛。逢慈指着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道:“那里就是罗丹丹被偷袭的地方。”
说话的同时,这位刑警队长掏出手机,他调出罗丹丹被袭击时的监控录像:当时,罗丹丹穿过马路的斑马线,眼见路边停放着一辆三轮车,尽管那车子看起来十分破旧,但她对此并没多想,而是迈上了人行道。
女人站在车站前,由于正值夜间,来往的车辆少,她好不容易远远地瞧见一辆出租车开来,罗丹丹正要招手;然而就在此时,从车站的广告牌后方突然蹿出一人,他正是那个身穿灰色的运动服、上衣的后背印有一个血淋淋的骷髅头、脸上戴着一副獠牙狰狞的骷髅面具的犯罪嫌疑人,因其藏身的广告牌巨大,再加之路灯略有些昏暗,所以没被发现。
那个嫌犯走到罗丹丹的身后,低语呼唤了一声女人的名字。罗丹丹回头,来不及惊诧,嫌犯便举起藏于身后的那根铁棒,当脸就朝对方砸去,女人仰头昏厥倒地,可见其脖口处有什么东西闪动了一下。
随而,嫌犯将被害人拖进路边的那辆三轮车,盖上了一块被单,便快速蹬着脚踏板离开,整个作案过程大约只持续了一分来钟。
由此可见,画面右下角显示其作案时间为昨天凌晨的一点十一分,这也正是罗丹丹主持完《丹丹话廊》,准备搭乘出租车返回家的时间点。也就是说,不到二十四小时,俞城广电集团附近就接连发生了两起命案。
当下,公交车站前的人行道上站着十几个正在等车的市民,那里已经看不出有关视频上任何命案所留下的痕迹。
随后,逢慈带忆眼和冰语来到广电集团背后的那条小巷道。通过肖台长所提供的监控视频,三人迅速确定了翟娜被带走的现场,还能依稀可辨地上留有刹车的痕迹,可见拖出了约五六米的距离。
逢慈用手机调出翟娜被击晕时的监控画面,他正在仔细查看并比对着现场的刹车印迹;忆眼却是被一旁的路灯所吸引,那正是嫌犯藏身等待翟娜出现的位置。关键是那灯柱上贴有一张办假证的小广告,忆眼便走过去,仔细打量那张四方的“牛皮癣”,他似乎是要看出什么名堂来。
“忆眼,你在干吗?”冰语也在查看地面上的刹车痕迹,她抬头见老板在看不相干的东西,便面现不悦之色。
忆眼则是转冲逢慈,一脸兴奋的表情道:“逢队,我想看看你的手机。”
“我的手机?”逢慈刚刚递出手机的同时,就已经被对方抓抢了过去。
忆眼看了一遍翟娜被击晕时的画面,便快手按下了暂停键,愈加一副狂喜的面色:“对!就是这儿!”
逢慈和冰语一起将脑袋凑了过去,见定格效果是嫌犯躲藏在灯柱后,眼见翟娜驾车驶来,便猛蹿出去的画面。
“对啊!”冰语点头:“凶手就是藏在这根灯柱后,等待目标的出现啊!”
“不!我说的重点在这儿。”忆眼指了指嫌犯身侧那根灯柱上的四方小广告。
冰语犯糊涂道:“这是什么重点?”
忆眼不得不跟灯柱并排站在了一起,可见那个小广告的底框恰好位于其耳根的位置,手机画面上的广告底框则是位于嫌犯的额头处。
“啊!”逢慈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以此作为参照物,就可以推断出嫌犯的大体身高。”
“对!”忆眼点了点头:“我的身高一米八五,而嫌犯因为身子没站直,兼之其身体外倾,由此可推测应在一米八零左右。”
“这就好办了!”逢慈开心地摩拳擦掌道:“这样,范围也就缩小了大半。”
忆眼进一步追问:“那你们根据沿线的道路监控系统,有没有查找到嫌犯去往了何处?”
逢慈回答:“昨天,根据罗丹丹被带走的监控视频,我们追踪嫌犯到俞渡机械厂附近,但基于俞渡白周围没有电子眼,所以这条线索暂时就断掉了,但初步可以确定凶手多半就是机械厂里的人。”
“一米八零?”冰语注视着手机屏幕上的男子——特别是其脸上那张狰狞的骷髅面具,口中喃喃自语:“这人似乎有些眼熟。啊!”突然,女孩的脸色惊变:“他该不会是俞渡机械厂那个瘦高个?!”
“瘦高个?”逢慈茫然道:“什么瘦高个?”
忆眼却是快速反应,想起跟小助手第二次赶到俞渡白,可见江边拦着一条黄色的警戒线,警戒线外是围看热闹的附近居民;在人们的议论声背后,站着的那个瘦高男子……他正面色平静地望着眼前的发生,分明有种事不关己的安然及冷漠。……
当即,忆眼兴奋地拍手:“对!多半就是那个瘦高男子,我们赶紧去机械厂。”
当他们赶到俞渡机械厂时,江边围观的人潮早已散去,可见那条黄色的警戒线于江风的吹拂下猎猎飞舞,就像是被害者的冤魂久久地不肯离去。
俞渡机械厂的居民区,七号楼三单元的门洞,依然坐着那只全黑的猫咪,其宛如贵妃醉酒般倚在地上,正慵懒地梳理着身上的毛发。
“就是这儿!”冰语指着门洞左侧的那套房子:“我肯定那个瘦高个就住这儿!”
因听到女孩的声音,那只猫咪抬起头来,一双明黄色的眼睛宛如琥珀般闪闪发亮,透露出了一股神秘且阴森的诡异,其慢慢站起身时带着躬背的戒备,显然是将面前的这三个人当成了防御的假想敌。
冰语正要蹿进门洞,由于眼见那猫咪如此戒备的神状,特别是其眼睛里迸出了一股凶狠,那对明黄色的眼仁仿佛燃烧着两簇跃跃而动的小火苗,正暴露出热气腾腾的杀戮,吓得女孩猛地收停了步态。
“哼!一只野猫有什么可怕的!”忆眼冷哼一声,便抬起了脚步,是要绕过猫咪。
怎料,那畜生多半嗅到了危险的迫近,竟是乍须般凶相毕露,龇咧出一口尖牙俐齿,飞身冲对方猛扑了过去。
“啊——”
冰语发出了一烈尖叫,但忆眼却是语气泰然:“这小畜生的性子够野啊!去吧!”
说话的同时,他将袖身轻柔地潇洒一挥,其白衣飘飘本就近似唐装,宽大的袖口仿佛扇风一般,将那猫咪甩去五六米之远。
猫儿惨叫了一声,其前爪肉垫着地,倒也没怎么被摔着,而是用一双更加恼怒的眼睛盯视向忆眼,这小畜生的双目简直都能喷射出火焰来。
逢慈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凑近对方的耳边小声道:“你瞧——这猫咪是在记你的仇啊!”
忆眼轻轻笑言:“难道,我还会跟一只畜生计较?!”话毕,他便傲挺着脖子,朝单元门洞走去。
逢慈先是面冲冰语做了个鬼脸,其举止夸张地学着忆眼的步态,并大手大脚地跟随在对方的身后,就如同与忆眼所贴身而行的影子,这可把女孩逗得噗哧一乐。
两人因见忆眼回头,便慌忙错开了目光,犹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忆眼白了他们二人一目,三人便走入进了此处的单元门洞。
一零一室的纱门半关,可见房间内的摆设简单而陈旧,面门的方位摆了一张四方餐桌,由于已经使用了多年,桌上的油漆剥落大半,油腻腻着团黑的污垢。
那个瘦高男子正在喂父亲吃饭:“爸,再吃一口吧?”
因老人坐着的位子面冲门口,其一双昏浊的眼睛望向三人,尽管隔着一道绿色的纱帘,他看不太清来访者的面目,但那一行站定、朝往屋内打探的面状即传导来了危险的信号。
原本,老人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睛竟是骤然一亮,就如同那只全黑的猫咪发出戒备的气息,老者也是一脸诚惶诚恐的惊惧。
“爸,您再多吃点儿吧!”看得出来,这个瘦高男子居然还是一个孝子,其语态和表情都极尽温柔而耐心,倒像是将老父亲当作自己的孩子般哄着。
老人分明有话要说,他不再是初次见面时的那副僵尸模样,看似植物的表情泛起星星点点的微动,其喉头就如同堵塞了的水龙头咕咕作响,硕大的喉结于干瘪的皮肤下若一枚核桃,正滑动发出“哔哔”剥裂的气声。虽然老人已经相当努力,但他始终无法气吟成调,因而脸色越加涨得通红。
“爸,您怎么了?您是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吗?”男子放下饭碗,将耳朵凑近向老者的嘴巴,尽管没听到实质性的信息,却是顺着老父亲的目光看到了门外的情景,其神貌先是一愣,随而便淡定微笑。
“跑!——”老人的脸色已经涨紫,终于憋出了这句气声,看来他对儿子的所作所为多多少少有些知悉,这也由此更加坐实了这个瘦高男子就是嫌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