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女儿从自己身边走过时,萧启诺整理了一下衣服,他收拾了一下痛失儿子的心情,并且特别平稳了下呼吸的节奏,告诫自身万万不可在外人面前丢掉气势,这才走入被当作临时审讯室的这间主厅。“萧先生,您请坐!”逢慈没有起身迎接,而是指了指对面的那张单人沙发,以此表明自己正代表警方的身份。
萧启诺身穿一件暗灰色的冰丝睡衣,这让他感到很不自在,好像那衣服极不合身,贴在身上是冰凉的湿冷,特别是刚刚才失去儿子,这种寒气侵身的凉彻愈加让人感到腿脚发麻,但他强忍住颤抖的难受,则是滑身坐陷进了沙发,表情极尽平稳地看向警方。
“上次从医院一别,也有半个来月了,萧董的身体还好吧?”逢慈这话表面听起来像是在关心对方,但在医院里那正是萧启诺最为狼狈的一面,他显然是在给对方一个出其不意的下马威。
萧启诺是老江湖,怎会听不出这位刑警队长的言下之意,因而礼貌地回答:“我的身体还好,让逢队挂心了。”
“那就好!”逢慈将话锋一转:“那我们就开始吧!”
高翔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开始认认真真地做起笔录。
“我的情况——想必大家都比较了解了吧?”萧启诺摆出一脸名人的架势:“上次我住院期间,你们已经把我的家庭状况调查得很清楚,所以你们警方应该知晓我有六个儿子,包括一个养子,以及两个女儿。”显然,萧启诺是将祝仙仙也囊括在了其间。
“那就说说——今天晚上您的时间线吧!”逢慈也不过多废话。
萧启诺照实回答:“我们全家,今天——包括我的小女儿和忆眼——忆先生在内,大概于傍晚六点钟左右吃晚饭,晚饭吃了一个小时。约七点过十分,我的二儿子萧鹏仲来到我的房间,向我汇报公司最近的财务状况。”
高翔插嘴道:“您是说广域传媒投资控股有限公司?”
“对!”萧启诺点头回复:“鹏仲是我们公司的财务总监。”
逢慈颔首继续道:“那然后呢?”
“大概在七点半左右,我到地下室的健身房锻炼了半个来小时,八点回到房间冲了个凉,应该是洗了二十来分钟,我走到窗户前正在梳头,就听到了周妈的叫声。啊!周妈是我们萧家大院的管家,我便寻着那声音,跑进了大儿子的房间,却发现他——他——”萧启诺又是那脸即将崩溃的惨痛。
“那您的房间位于别墅的——”显然,逢慈是在追问其房间的具体位置。
萧启诺挺了挺胸口,他收住眼角掉下的泪光,吸了吸有些微酸的鼻头,便哽咽地接话道:“为了照顾母亲方便,我的卧室位于一楼——最里内的第二个房间。”
逢慈的脸色表示怀疑:“那能听到二楼——周妈在您大儿子的房间发出的声响?”
“我的房间正好对着楼上鹏伯的卧室,啊!萧鹏伯就是我大儿子的名字。”萧启诺络续讲述道:“当时,我因为站在卫生间的窗户前,所以就听到了。”
“萧董,你们家安装有摄像头吗?”
不想,逢慈不过就是随口一问,萧启诺则是满脸的奇怪,其嘴边还衔着一抹悲伤,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他的神情带着一股惊讶的防备:“我自己的家,为什么要安装摄像头?”
“萧董,您别激动!”逢慈保持一贯温和的笑意:“我们不过是随便问问。况且,不少像你们这样的富豪,都会在别墅内外安装有摄像头,这也是对自己及家人的一种合理合法的保护措施。”
萧启诺烦躁地将脸别向了一边,他表现出骨性里的天生傲慢道:“但我们萧家不需要。”
高翔本来就讨厌对方性格里的刚愎自用,他一边做记录的同时,嘴巴则是压声地嘀咕:“难怪会发生命案!”
逢慈怼了助手一眼,便让萧启诺通知第二位询问者,正是二儿子萧鹏仲。
“听说,你是广域传媒的财务总监?”逢慈眼见对方落座,便开门见山地问询。
“啊!”萧鹏仲推了推脸上的金丝眼镜,显露一脸装腔作势的圆滑气质:“那都是因为父亲的信任。”
逢慈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那就先介绍一下你的个人情况吧!”
“我叫萧鹏仲,今年三十五岁。”萧家老二看似自谦实则自傲地回答:“我先是在俞城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学习会计专业,八年前,我到美国的普林斯顿大学(princetonuniversity)获得了mpa硕士学位。”
“等等!”高翔正在记录,没弄明白学位的名称,便抬手插话道:“mpa是什么意思?”
“啊!”萧鹏仲用一副故作轻松的姿态解释:“mpa是masterofpublicadministration的英文简称,简单来说就是公共管理硕士。”
当即,高翔对萧启诺父子们的装逼行为没有任何的好感:“不就是个硕士学位吗?值当把自己包装得那么高端?”
萧鹏仲的脸皮本来就薄,他被对方弄得面色一红,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而被逢慈鼓励道:“请继续!”
萧鹏仲便深吸了一口气,习惯性地推了推金丝眼镜,他的神色显得更加谨慎:“我还在世界知名的德豪国际会计师事务所(bdointernational)司法会计部实习了一年。”
逢慈顺理成章道:“那你担任自家公司的财务总监有多久了?”
“大概五年的样子。”萧鹏仲挺胸恢复了自信。
逢慈淡淡一笑:“那就谈谈晚饭到发现死者的这段时间内,你都做了些什么?”
“啊!”萧鹏仲想了想回答:“吃过晚饭后,我到父亲的房间,向他汇报公司最近的财务状况。”这一点倒是跟萧启诺的口供互为吻合。
逢慈追问:“当时花了多长时间?”
萧鹏仲估算道:“也就二十来分钟吧!”
“那之后呢?”
“之后,我一回到房间,就被老幺拉去打牌。”
“你们一共几个人打牌?”
“我、老四、老五和老幺。”
“没有老三吗?”逢慈摆出一脸对萧家了如指掌的自信:“我知道——你父亲有六个亲生儿子。”
“你是说萧鹏叔?”萧鹏仲见对方微微颔首,便挺起了脖子继续说道:“老三是我们公司制作部的导演,明天因为有个广告片要拍,他身为编导,习惯在开拍前,亲自画分镜头脚本,所以他应该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工作。”
逢慈点头问道:“那老幺经常拉你们一起打牌?”
萧鹏仲拿这个最小的弟弟一副毫无办法的无奈:“老幺就是个麻将迷,在家里一天到晚闲着无聊,除了泡妞就是打麻将。”
逢慈明白地颔首:“你的卧室是在死者的隔壁吧?”
“对!”萧鹏仲直言:“原本,我的房间是在老大的隔壁。但当时,我们正在老幺的房间里打麻将,他的卧室位居走廊的另一端,与大哥的房间遥相对望,而且我们当时因为正在洗牌,所以根本就没听到周妈的叫声,等老三跑来告诉我们出大事了,我们便跑去老大的房间,却是被父亲拦在了门外……这就是当时整个事件的经过。”
之后,老四萧鹏季、老五萧鹏伍和老幺萧鹏少,也都从自身的侧面证实了老二的说法,也就是说——他们四个人可以相互佐证对方的不在场证明。
这样,警方也就自然更为关心在发生命案的这个时间点,没打麻将的老三萧鹏叔是否如其二哥所说的那般——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