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就在两人正肆意徜徉阿蛮所想象的这个绘画烂漫的美好世界,突然,一个男子的画外音高声打破了镜面里的这份宁静。“呦!不过小时候跟我学了几天画画,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大画家啊!”
阿蛮回头,通过其主观视点,可见孙灵穿着他遇害时那身花花公子的彩色套装——也由此预示着镜子正演映的这一切便是死者遇害前的相关发生。
“孙——孙——灵。”
“你还真是个傻瓜呀!”孙灵走到阿蛮的面前,敲了敲对方的脑袋,竟是硬得“嘭嘭”作响:“你别拿着风枪在这上面瞎戳乱画,这条生产线上的最新产品‘灵动之魂’,是我——是我孙灵亲自设计的产品外观,而且还专门申请了版权保护,我才是真正的设计总监,我才是这里真正的艺术家,你懂吗?”
阿蛮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即便传送带已经停止了运行,上面只插放有一只笔电底座,但他依然用风枪正不懈努力地吹拭着,似乎是要将这张曝光无序的黑白底片,创作成为一幅规整有序的惊世之作。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孙灵将脑袋凑过去,望着底座上的花纹,露出一脸猥琐的笑容:“你这家伙是不是看到了什么美艳诱人的春宫图?你看你这傻瓜,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是不是想情妹妹了?!”
“春宫——图——图是——是什么?”阿蛮如此单纯仿若动物的心思,自然不会想到对方猥琐的深意。
“这春宫图啊!——”孙灵故意大着舌头取乐地学阿蛮的语言障碍:“就是——他妈——妈地让——让你这——这样!”孙灵一边说话的同时,一边抓住阿蛮没有握风枪的那只手,引导地摸向对方的裤裆。
“不——不——对!——”阿蛮本能地躲开了孙灵的恶作剧。
“哈哈!”孙灵发出恶心的笑声:“不跟你说了,我现在回去,准备今天新品发布会的推介稿。”
“那——那我——我——也要——参——参加——”阿蛮多半认为这新品发布会肯定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孙灵则是不耐烦道:“参加什么?”
“参——参加——明——明天——”阿蛮表现出很想参加及恳切的模样。
“你是想参加明天的新品发布会?”孙灵见对方点头,一副奚落的神态:“就凭你这熊样,别去丢人现眼了!”
“我——我要!——”由于瞧见对方正要转身离开,阿蛮便从身后一把抱住孙灵,动作显得没轻没重:“我要——”
“你这傻子让开!”孙灵挣脱开拉扯,正要朝门外离开,却是被阿蛮强行抓住,以致其当刻恼羞成怒:“滚!你这个傻子!”
“不,不,不,不!……”阿蛮将对方蛮力地朝前一推,是不肯让孙灵就此离开,一定要答应自己的要求。
孙灵愈加烦躁,狂力推开了对方,但因为用力过猛,脚踩在风机的电线上,身体朝前滑倒的同时,四肢胡乱地寻找平衡点;但由于肢体彻底失控,其左腿前倾,侧身倒地,脑袋摔向传送带,导致冲击力过猛,其左侧的太阳穴瞬时便没入进了半截金属棒。
最初,孙灵似乎并没感觉到疼痛,而是面露一脸讶异的错愣,仅仅意识到情况有些麻烦;因金属棒可以从传送带上取出,孙灵便直立起脑袋,摸了摸露出的那截金属棒,竟是想将它从脑袋里拔出。
但孙灵的身体摇摆,脚跟还没有站稳,双膝就跪倒在地,晃动了几下身姿,很明显是想站起来,四肢却是不堪重负,面摔在地,一命呜呼,便暴猝身亡。
镜子上的发生吓得冰语噤若寒蝉,她抬头瞪视向老板,虽然忆眼闭上双目,眉头则是拧得更紧,显然,他必是目睹了跟自己所看到的同样情景。
冰语再次将目光摆回到了镜面上的发生。
“孙——灵,你——你——你怎——怎么了?睡——睡着了——”阿蛮见叫不醒对方,便将孙灵背到了隔壁的仓库,放在纸质的货箱间。
……
这就是今天凌晨所发生的整个命案现场的经过:由于金属棒堵捂住了死者的伤口,所以除尘室没有留下任何的血迹,这也是孙灵的尸体在案发十一个小时后才被发现的主要原因。
冰语仍保持目瞪口呆的震愕:“没想到,他——他还真是杀害孙灵的凶手。”
忆眼疲乏地张开双目,因脑袋高速索引的缘故,便揉了揉发热的太阳穴:“但想必——他自己却是一点都不知道,仅仅认为自己的好朋友不过是睡着了。”
“但也怪那家伙自己不小心踩到了风机的电线,这是他自作自受。”冰语竟是一副解气的模样:“想必,他平日里欺负阿蛮,也是欺负惯了。”
会议室门外,逢慈与高翔面对面,两人正大眼瞪小眼,高翔几次想抬手敲门,但见队长摇头阻拦,也就只得放手作罢。
逢慈在走廊里来回踱步,他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来小时,估摸时机差不多了,便冲助手点了点头,高翔走到门口敲门。
“怎么样?”高翔大声道:“忆先生,你们把他叫醒了吗?”
“好!马上就好!”冰语一边大声回应,一边求救地望向老板,正见忆眼做了个叫醒的动作,便将嘴巴轻贴到阿蛮的耳边。
然而,冰语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阿蛮则是毫无征兆地醒来,他慢慢地坐了起来,吓得女孩悚然一惊,就像是见到了鬼怪。整个睡眠不过才半个小时,阿蛮的眼睛却是重泛光彩,看起来精神百倍。
“我——我要去——画——画。”
眼见阿蛮不按常理出牌,起身朝会议室门外走去,冰语赶忙走过去开门。怎料,房门刚一拉开,高翔朝前一扑,差点撞到女孩的身上,幸亏冰语躲闪得及时。原来,高翔正将耳朵贴靠在门板上偷听,其脸色不免一红。
冰语一脸难以置信,她望向对方尴尬的难堪,忍不住大着嗓门道:“高警官,你这是在偷听吗?你居然在偷听?!”
“没——没有!”高翔连连摆手试图加以否认,则是达到了欲盖弥彰的效果。
逢慈知道自己的助手在偷听,但他装作完全没看见的样子,而是当眼望见了醒来的阿蛮,其神色面露欣喜:“果然,你们还真把他给叫醒了。”
“啊!”冰语明白这称赞名不副实,所以脸色有些不太好意思:“但——但他好像似乎不受我们的控制。”
“那他这是要去哪儿?”逢慈看了一眼阿蛮,对方明显有些怕他,便躲在了冰语的身后。
忆眼上前一步:“想必,他要回压模车间。”
“正好!”逢慈微微一笑:“我还没见过他工作时的样子,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这一行五人换上了防护服,来到了压模车间的除尘室。
阿蛮一见到风枪,便显得兴奋异常,他从工友的手中抢了过去,冲着传送带上的笔电底座一阵猛吹。于是,整个场景便出现了阿蛮记忆中的相关画面:那些排列整齐的底座如同风车般旋转了起来。伴随阿蛮开心的笑声,其旋转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越来越疯狂,越来越强劲有力……
忆眼和冰语对视了一目,显然是被眼前这个熟悉的场景所惊讶,进而达到了心灵的默契。这一切被逢慈瞧进了眼中,而高翔却是望向正傻笑中的阿蛮,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如此高兴。
尽管逢慈看不到阿蛮脑袋里瑰丽的画面,但他特意望了一目忆眼和冰语的反应,便明白阿蛮的这些笑声并非全无意义,而是沉浸在自我意识的畅快淋漓当中。
逢慈走过去,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面现好奇道:“阿蛮,你从这上面都看到了些什么?”
阿蛮挥舞手中的风枪:“我用这个一吹,这上面的微小灰尘便消失不见了。”
阿蛮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当他用诗意化的语言表达,竟是没有一丁点语言障碍的迹象,这难免引起冰语的惊诧,抬手捅了捅老板的胳膊:“怎么回事?你不是这说语言障碍——这是自闭症患者的首要症状吗?”
“但这也恰恰是自闭症患者的非典型表现。”忆眼解释道:“一旦沉浸在他们所热衷的事物,心理就会表现得非凡自信,语言自然也就流畅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