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漫长的黑暗
“……”程云景愣愣地看了顾沁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轻声安慰着她，“好了，已经没事了……你别害怕。”顾沁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她的手紧紧抓着程云景的袖子，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你能不能，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啊……”
恍若刚刚破壳而出的小动物般，懵懂又无助，单纯地依赖于身边的某个人。
程云景的眼神逐渐变得深沉起来，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然而顾沁并没有感觉到他的心理变化，还在无所觉察地依赖着他：“你怎么不说话？”
他这才回过神来，朝着顾沁笑了笑，温柔地摸着她柔顺的头发：“只是在想些无聊的事情而已。”
“……”顾沁的表情微微变化了一下，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黑暗，漫长的，无处可逃的黑暗，不断萦绕在她的周围，任凭她怎么努力挣扎都摆脱不了。
顾沁经常不吃不喝地坐在卧室的角落里，每次都需要程云景提醒她才会想起来要吃饭。而味觉似乎也有所降低的样子，有次程云景不小心往她的碗里夹了片苦瓜，本想着拿回来，却见她居然面不改色地吃下去了。
没有视力的顾沁仿佛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没有梦想，没有希望，没有灵魂甚至缺失了本性。
程云景看在眼里，却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什么，只能看她日渐消沉下去，带着即将痛死所爱的惊恐。
这一天，家里面来了不速之客。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乌云将一切笼罩起来，漆黑得仿佛夜晚降临，狂风不停地怒吼着，仿佛能够将所有化为灰烬似的。
程亦行就在这样糟糕的天气里，踏进了他们的家门。他的表情差得几乎可以和外面的天气相媲美，在看到程云景以后毫不客气地拿起手上还淋着雨水的雨伞朝着他身上抽了过去，气急败坏地表情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和悲凉。
“你说你还能成什么大器啊……”程亦行不顾程云景的阻拦，把雨伞扔到地上后就往里面走去，“听说你一天到晚地不务正业，还把小情人养到这间别墅里整天地花天酒地……你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反正无论我干什么事情，你都看不顺眼。”程云景小声嘟囔着，并不理会对方的责骂，自言自语地说道，“无论我跟顾沫在一起还是不在一起，你都能想出话来责怪我，感觉我根本就不是你亲生的……”
“你说什么？！”程亦行转过脸来，横了程云景一眼，“你还好意思提这事啊，之前你跟顾沫在一起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终于收心了，我跟你妈还高兴了很久，结果白高兴一场……”
程云景越听越觉得满头雾水，感觉自己跟对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爸你说什么呢，我现在正跟顾沫在一起啊……”
“你可别骗我了。”程亦行满脸不耐烦地坐在了沙发上，“老江都跟我说了，你和江羽他们整天都跟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在一起玩，最近还跟慕容家的大小姐慕容语走得很近……我说你啊，顾沫那孩子明明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对不起人家呢？！”
“……您等等，先让我捋一捋。”程云景抬手让他爸停下来，“我又有点懵了……之前让我跟顾沫解除婚约的人是你，现在义正言辞地指责我对不起顾沫的人还是你，我说爸啊，咱能有点明确的立场吗？您这样让我这心里有点发毛。”
“你怎么这么贫啊……”程亦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人呢，出来让我见见啊，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孩子把我儿子迷得颠三倒四的，连青梅竹马的未婚妻都能不要了。”
“……还是算了吧。”程云景死命地咬着嘴唇，感觉自己都快要忍不住笑了，“我怕您看到会受刺激。”
“放心吧，我是你爸。”程亦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养你到这么大，无论你多糟糕多讨人厌的样子我都见过，才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吓着呢。”
“……记住您这句话。”程云景匆忙地离开了客厅，生怕自己晚走一步就会直接笑死在客厅里。
等他来到顾沁房间里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她并不在房间里，顿时吓了他一跳，但是紧接着他就听见房间的衣柜里有细微的响动。
他瞬间明了，打开柜门后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蜷缩着躲在里面的顾沁，似乎是听到了打开柜子时发出的声响，她神色惊慌地抬起头，漂亮的大眼睛里毫无光彩。
“怎么躲到这里了呢？”他蹲了下来，温柔地朝着顾沁说道。
顾沁听见他的声音以后，神色慢慢放松了下来，于是小声说道：“雷声太大了，除了雷声什么都听不见……”
她的语言表达得很模糊，然而程云景却听懂了她的话。因为雷声太大了，所以无法依靠听力来辨别周遭，所以才会感到害怕。
程云景将她抱到了床上，轻轻整理了一下她的头发，温和地说道：“我爸来了，现在正坐在外面的客厅里，你能跟我去见他吗？”
“……你果然闯祸了是不是？”顾沁的表情不知为何居然有点幸灾乐祸，她语气笃定地说道，“不然他也不会放下繁忙的公务，跑到这么远的海边别墅来找你回去。”
程云景梳着她头发的手顿时停了一停，没好气地把木梳放到了旁边的床头柜上：“我说，你可不可以把我往好里想想呢，不要我爸一来了你就觉得是我做了什么错事啊？”
“好吧。”顾沁似乎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一样，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他找你干嘛？”
程云景的表情一瞬间不自然了起来，他揉了揉头发，含糊不清地说道：“就是……其实就是……”
“嗯？”顾沁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哎呀！”程云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出去你就知道了！”
顾沁：“……”
当程云景小心翼翼地扶着顾沁来到客厅的时候，正在喝茶的程亦行差点没呛着：“阿景……我之前问你的时候，你直接就说出实情不好吗？”
“您不是说什么都了解吗？”程云景的表情非常无辜，“我以为您已经不需要我再过多的解释了。”
“……”程亦行恨不得用眼睛杀死自己的儿子，然而当他在看向顾沁的时候，明显发现她有什么不对，“这孩子的眼睛怎么了？”
“暂时失明了。”程云景语气低沉地说道，感受到身边顾沁的紧张以后，他体贴地拿起一旁的抱枕放进了她的怀里，果然她在碰触到了抱枕后神情放松多了。
“怎么突然失明了？”程亦行不可置信地走上前去，抬起手在顾沁的眼前晃了晃，顾沁的眼睛空洞而又茫然，没有任何的变化。
“有什么可意外的。”程云景不知道为什么语气非常不好，“您又不是不清楚，当年她明明只是普通的炎症，但是病情却突然恶化，之后虽然治好了但终究是留下了问题。”
“那帮人……”程亦行气得连端茶的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居然做得这么过分，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他们了。”
顾沁对程云景的父亲与之前完全不符的态度很是不解，她皱着眉头，非常疑惑得了问道：“您……不对我们在一起有什么意见了吗？”
“意见？”程亦行过了好久才明白了她的话，在接到程云景这里很安全，可以畅所欲言的暗示后，顿时笑了起来，很和蔼地说道，“其实我并没有真的想要阿景和你解除婚约，你是个很好的孩子，我和他妈妈一直都很喜欢你，只不过……”
程亦行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并不知道真正害死你父母的凶手是谁，这点让我很苦恼。而且他们一直都在暗处活动，具体信息几乎无法查明，情况迫在眉睫，所以我一边在明面上和你们家断绝关系，一边让阿景他保护着你。”
顾沁无意识地抓紧了抱枕，在如今的她面前谈论这些事情所引发的恐惧感是之前的近百倍：“这样吗……”
“之前见面的时候那么对你，真的是不好意思。”程亦行很愧疚地说着，“几乎在你离开家的瞬间我就开始后悔了，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而且我认为只要我能找到害死你父母的真正凶手，你就会明白这一切了。没想到情况居然会变得这么糟糕，现在回想这一切，我还真的是愧对于你九泉之下的父母。”
“爸，没关系。”程云景轻声安慰道，拉住了顾沁的手，低声朝着她说道，“你没事吧，听了这些话以后感觉很难过吗？”
“……”然而顾沁只是安静地低着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毕竟自己的父亲在这里，程云景也不好总跟顾沁说什么悄悄话，在找了个借口送她回到房间以后，程云景看着顾沁苍白的脸色，担忧地问道：“已经覆水难收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