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济世堂侠侣论道毛家村工头筑屋 - 新刀客传奇 - 燕子凤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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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济世堂侠侣论道毛家村工头筑屋

却说淳于复在京城一家百草堂购得两株雪山金莲,甚是心满意足。当天便在城中客栈歇息一宿。到清晨里,城门打开之际,便迫不及待奔马赶回金陵。返程七八日后,淳于复来到金陵城北门。此刻卯初时分,正值黎明破晓。城门口聚集等候着大批商贩马队、黎民百姓。随着城楼上数声晨钟撞响,一队守城军士前来打开城门,众人依序进入城中。

淳于复奔回济世堂,牵马走进后院拴着,喂些水与草料。卸了鞍座后,把刀放入车厢夹层里面,拿着包袱走去正堂。

欧阳大夫坐在药房里磨制药粉,一个药工蹲在小炉边看守药罐。转见淳于复走进门来,起身轻笑地说:“后生,你这么快就从京城回来了,这可真不容易。可曾找到那味药材?”

淳于复从包袱中翻出两个木盒打开:“我找到了两株雪莲。”欧阳福拿雪莲嗅着药气,点头称赞:“这药不错,十分难得。你花了多少银两买的?”淳于复说:“一千两左右。”欧阳福笑了几声,接过手来,准备熬炼一份新药。

淳于复问:“大夫,最近半个月来,雪倩的伤势如何?可有好转?”欧阳福说:“那姑娘吃了几副参药之后,血气恢复了许多。不过腰伤那块,还得好好敷药调养,不能急于求成。”淳于复说:“据您估算,她几时才能恢复正常人状态?”

欧阳福摇着头说:“这不好说。少则半年,多则几载都有可能。能否痊愈,一来看药效。二来,还得看着姑娘的意志。时间一长,或许会有奇迹发生。”淳于复疑问:“难道雪山金莲并不十分管用?”

欧阳福解说:“你想多了。雪山金莲是有疗效,可它毕竟不是灵丹神药,哪能那么快就让人活蹦乱跳?要是这么管用,那位皇太子朱高炽,也就不至于疾病缠身了。”淳于复抱拳羞笑:“小人只是一介武夫,不懂医理之术,先生请勿怪罪。”

欧阳福指说:“你这后生倒也实诚,说话讨人喜欢。你跑了几千里路,一路风尘仆仆,浑身疲惫。还是先去歇着,不要累坏了身子。”淳于复便辞出药房,走往二楼去。

那伤房里,雪倩匍匐床上,赤裸腰背。李妈妈照例给她那创伤处擦抹一些药膏,双手轻轻按摩。雪倩面色痛苦,嘴里发出呻吟。

李妈妈连忙停手询问:“倩儿,你很疼吗?”雪倩点头:“腰背以下,如同蚂蚁啃食,更像抽筋一样。”李妈妈轻笑地说:“大夫说了,有疼痛感却是好事,就证明筋骨肌肉正在慢慢复苏。要是没有疼痛知觉,那反而情况不妙。你忍着点,过段时间便会好起来的。”

雪倩说:“多谢妈妈用心照顾。”李妈妈微笑着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以后就不用再说客气话啦。”雪倩闭着眼睛,轻轻吐纳肺腑气息。

李妈妈擦药按摩过后,用白纱层层缠腰包扎起来。淳于复在外轻轻敲门呼唤。李妈妈笑说:“是相公回来了。”便照顾雪倩穿上衣裳,扶正了腰,倚靠在床头。

雪倩说:“请他进来吧!”李妈妈前去开门:“相公,雪倩请你进来说话。”淳于复道一声谢,推门走入,走近床来看望。他脸面有些尴尬,话语难以启齿。雪倩也不作声,只是平静看他。淳于复探望片刻,便欲返身出门。

雪倩招手:“淳于大哥,你从北京回来,一路鞍马劳顿,真是辛苦你了。”淳于复回头微笑着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雪倩拍着床沿示意:“请你坐过来,我有话要与你谈论。”

李妈妈抿嘴笑了几声,会意走出房门。淳于复一脸茫然,过去坐在床边,浑身绷紧了肌肉。

雪倩打量着他:“淳于大哥,你仪表不俗,满面都是英雄气概,本可做出一番正经事业。可你为何会去沦落做个杀手呢!”淳于复沉默许久,把话回她:“或许这就是命吧!有时候会身不由己。”

雪倩说:“我听李妈妈说了一个前尘故事,你原本是位少年侠客,可是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淳于复愕然苦笑着说:“少年?侠客?那都是很遥远的事了。”

雪倩说:“或许你永远都是少年郎心,只是一时迷茫,被人利用成了一副杀人工具。”淳于复抹着面目吐着气说:“事已至此,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雪倩说:“从此刻起,我不怨你,也不再恨你。只希望你以后能回头上岸,不再参与那些血腥杀戮。”

淳于复说:“我本想做完最后一件事,从此便要销声匿迹。可我却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一个人越怕什么,就越会失去什么,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雪倩说:“你也想过回头上岸,就证明你心存善念。佛家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误伤了人,而不选择杀人,也是因为你良心未泯。所以你不像一个冷血杀手,更像一个黑夜里迷路的人。你今天的改变,就是你未来命运的转折。”淳于复微微一笑。

雪倩抚摸他手:“淳于大哥,我希望你能够弃恶从善,不再参与江湖斗杀。凭借你的本事,本有许多光明大道可以选择,不一定非要去害人误己。”淳于复看着她那纯洁善良的眼睛,嘴里说不出话来。

雪倩说:“世人喜爱善良,厌恨罪恶。一个人因为向往光明自由,所以才会远离黑暗魔窟。扬善惩恶,才是一个人的灵魂本性,你说对吗?”

淳于复答复:“善恶因果,其实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得清楚。每一个人,都徘徊在善与恶的边缘界限。当一个人被现实逼得喘不过气的时候,就会爆发原始兽性,人命就不会再看得那么重要。”

雪倩惊问:“你为何会这么说?”淳于复问她:“如果一个人善恶一体,既有善行,也做坏事。那么这个人到底是善,还是恶?”雪倩好奇地问:“世上有这种人?”淳于复默默点头。

雪倩说:“依你之见,如何去做评判定论?”淳于复摇着头说:“我不知道。一个人活在世上,总会做些善事、恶事、蠢事。善与恶之间,我觉得没有那么泾渭分明。”雪倩疑问:“难道你对这个世界抱有仇恨而来?”淳于复叹说:“人心叵测,是非复杂。我口齿笨拙,很难把话说得清楚。善恶分明,或许有时候是对的,有时候却是一个笑话。”

雪倩说:“善有善终,恶有恶报,这怎么能是一个笑话呢!”淳于复苦笑几声,不知所言,眼神里陷入迷茫状态。

雪倩说:“我曾听说,杭州有位王员外,行善积德数十年,就连当朝皇帝也褒扬嘉奖过他。还有扬州一位周大善人,满城百姓也都称他仁德善施,可你却要去诛灭满门,这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淳于复盯看着她,苦笑问话:“那你对他们了解多少?是道听途说,还是身临其境?”雪倩摇着头说:“我也不太清楚,所以才会当面问你。或许善与恶、黑与白之间,也并不是那么分明,只能对比评判。”

淳于复问:“那该怎样对比?又怎么去评判是非恩怨?”雪倩说:“自古人无完美。如果十个人,有九个人说他好。以此推论,那他十有八九就是好人了。”淳于复说:“那还有一个人该怎么办?就因为他是孤零零的,所以就一定要少数服从多数?”雪倩说:“那你可有两全其美之法?”

淳于复摇着头说:“我不知道。开始我也认为人多就有道理,可是后来我放弃了这个想法。当你需要救活一百个人,却要杀掉一个无辜的人。你告诉我,你会怎么选择?”

雪倩愕然苦笑着说:“你这个问题太残忍了,教人难以回答。那你会怎么选择?”淳于复说:“我不知道,我也回答不了。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残忍。”

雪倩说:“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所以看法才不一样。”

淳于复仰面叹说:“二十多年来,我见过太多死亡与鲜血。强存弱亡,就是我的生存法则。每个人的成长经历不同,眼界与心态自然也就大不一样。”

雪倩说:“你杀了王员外,周善人,难道也是因为强存弱亡?还是因为你拿了雇主钱财,所以才会造成这种冤孽惨案?”淳于复说:“我曾说过,你是道听途说,并不了解实情。”雪倩好奇地问:“那你的实情又是什么?”

淳于复说:“有人假善之名,却在背后干着罪恶勾当,还想永远隐瞒过去那些血债。几十年后,他们摇身一变,却都成了德高望重之人。可是他们干的那些龌龊事,又有谁知道?你不明白,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事,都不一定真实,更何况只是道听途说?”雪倩说:“你不也是道听途说?”

淳于复情绪激动,咬牙切齿:“他们害得我家破人亡,把我当作牲口一样买卖虐待。现在我把他们杀了,我倒成了逆贼恶魔,他们却成了英雄好汉?只怨我当时狠不下心,没有把他们剁成肉泥。”

雪倩轻叹:“淳于大哥,或许你也过得不容易。为人做事,都习惯了沉默无声。有时候被人误解,也是在所难免。”淳于复浑身暴躁起来,怒声指责:“我不需要你来指教。你一个小女孩,生于豪门,长于温室,哪里知道外面的人心世界?你劝人从善,不过是空说一句话。那你知不知道,别人为了你这一句话,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雪倩见他浑身都是暴戾之气,眼珠变得有些赤绿,如同鬼火一般,以为是自己不慎激怒了他。惊讶之余,连忙劝慰:“淳于大哥,求你不要这样激动。如果是我说错了话,我向您说声抱歉。”

淳于复快步走近床边,贴脸盯看着她,一双魔眼如刀。雪倩以为他要对自己行凶,不敢与他直视,口鼻气息变得微弱,身体不自主的发起颤抖。

僵持片刻后,雪倩却听他苦笑着说:“你连我的眼睛都不敢直视,空讲道理又有何用。你只见过天使,却不曾见过魔鬼。如果你相信世上有天使,就应该知道魔鬼也会存在。”

雪倩鼓起勇气,转看着他,却从他那眼神里看出一股冰冷杀气,如同一头发怒的猛虎。

淳于复问她:“你有过被人侮辱折磨、关进地牢的经历吗?你有过遍体鳞伤、求死不能的时候吗?你有过走上绝路、吊死在树上的惨景吗?你见过千军万马、拼命搏杀的景象吗?你见过垒尸如山、血流成河的场面吗?你见过从死人堆里爬出活人、饮血止渴的场景吗?”雪倩不敢作声,只是微微摇头。

淳于复愤怒指责:“你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教导别人去做好人?你凭什么?”

这话恰似一道雷电、一把尖刀,深深刺痛雪倩的心。

楼下,李妈妈手提一个盛饭竹笼,正走着楼梯,却被这话惊得浑身打着激灵,不禁愣住了步伐,眼睛里一片空洞茫然。

房间里沉寂许久,雪倩颤巍巍说:“这位大哥,求您冷静,不要这样激动。”

淳于复一通苦水怒吼而出,发疯一般苦笑,突然返身摔门出去。

他与李妈妈擦肩而过,快步奔下楼梯,来到后院,蹲在一个柴房角落里抱头哭泣。

雪倩满脸惊愕,闭眼感思起来。原本自己信心满满,一心想要感化这个壮汉,却不想反而被他一席话说得震耳欲聋,内心大感挫伤。寻思自己已然无法再劝解他了,不禁变得垂头丧气。

李妈妈走进房间,把门关上后,走来身边安慰:“雪倩,你不要太过介意。相公心里藏着很多秘密,他不会轻易告诉任何人的,连我他也不会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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