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雪青荣斗杀枭雄淳于复泪别师友

却说魅影山庄地宫之中，众人都在殿外徘徊，一片嘈杂混乱。猿月知道师父不是一个好人，而这位陌生师叔才是正道英雄。他能辨别是非对错，只是为人愚忠，没有主见。他不愿意看到师父二人有任何伤亡，但又阻止不了。焦急无奈之下，不禁坐在石阶上流泪。燕子凤瞥眼之下，见他正在流泪，却不知道他是在为谁哭泣，就走去问：“姜孟生这样心狠手辣，连你大哥都差点被他折磨死了。这种狠人，你居然还在惦记着他？”猿月垂头不语，僵死一般。

燕子凤又说：“姜孟生除了教你们干些杀人放火的勾当，可曾教过你们做半点儿好事？他收养你们，只不过是想利用你们做杀人工具，用心本就不纯。如今他大难临头了，你却还在为他流泪尽孝？”

猿月说：“师父对我有恩，我不想他死。”燕子凤苦笑着说：“难道你希望姜孟生杀了师叔，然后又继续在这瞎混日子？”

十几年来，黑莲教被姜孟生找上了晦气，前后有几十个人被他袭杀，引起教会巨大的惊慌，众人过得提心吊胆。燕子凤知晓是姜孟生所为，却又无可奈何。自从魅影山庄成立后，导致江湖上一片混乱。魅影山庄只要能得雇主钱财，不问是非善恶，几乎无有不敢。黑莲教实力虽强，但是对于这等暗里袭杀的事，防得了东，防不了西。燕子凤为此事伤透脑筋，被搅得烦闷不堪。今日眼见魅影山庄即将消逝，心中怎能不喜？

猿月坐那垂头发呆，一言不发。燕子凤又问：“你从没想过要另谋出路吗？”猿月叹说：“离开山庄以后，我又能做些什么？”燕子凤劝他：“去做什么都行，总好过去做一个冷血杀手。你好端端一个人，何必非要杀人为业？不知道这是在妄造杀孽、害人害己？”

猿月冷笑着说：“你的命好，有人给你创造了一切，你当然会说得这么轻松自在了。”燕子凤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猿月冷笑几声，自走开去。燕子凤细细一想，发觉他说得似乎有点道理。

那魔殿里，师兄弟二人手中横握着刀，杀气笼罩，冷眼对视。

雪青荣问他：“师兄，你我都是半百之年了，如此拼死相斗，只会让外人看笑话，还是罢手吧！”姜孟生轻笑地说：“师弟既然是要求和，那师兄便要堂堂正正入主双刀门，你可答应？”雪青荣说：“除非你与燕千树罢兵言和，在师父灵位下立誓，还给江湖一个太平，那我就把武馆全让给你。”

姜孟生怒啐一口：“这是什么屁话？我与燕千树有不共戴天之仇。要我罢手言和，只能等下辈子。”雪青荣苦笑着说：“你心里如此放不下仇恨，又岂能不走上邪路？”姜孟生挥手：“什么也不用说，咱们师兄弟早些定个胜败，争夺这把交椅。一言既出，死而无怨。”

雪青荣冷笑着说：“师兄，别以为我真会怕你。”姜孟生把手招诱：“来啊！我的好师弟。”

两人上前把刀相互激砍，搏命拼杀。各赌生平本事，尽使擅长之技。

众人听到殿内传出呼喝打斗之声，无不表情紧张。

两个师兄弟把刀对砍了数十回合，不分胜负。姜孟生年青那会虽然骁勇善战，然而自从做了庄主以后，就把一身功夫给撇下了。日常麾下都有蝮蛇、猿月这等年青高手去为自己打做先锋，本身已有十几年不曾与人实战，身手与刀法自然不复当年之勇。雪青荣却是日常习武之人，因此身手要高出不少。

五十回合后，姜孟生累得气喘吁吁，刀法败下阵来，却又不肯轻易服输，只是奋勇来斗。一时慢了半分身手，被雪青荣一刀刺入胸口，刀尖从前胸钻出后心。姜孟生呕出数口鲜血，倒在地下抽搐。

蝴蝶看得大惊，急忙跑上前来看望师父的伤情。姜孟生把手摸着蝴蝶脸面苦笑，来不及多言，闭眼扭头死去。蝴蝶见最疼爱自己的师父亡故了，伏尸大哭起来。

殿外，猿月闻听师父已死，脸色惊慌失措，拔刀出来，欲图自刎。燕子凤把刀抢走，好言劝说：“他都死了。命是你自己的，何必要给别人殉葬？”

淳于复担心兄弟们暴怒激变，也急走来劝说：“各位师弟，恩师与师叔之间，那是父辈恩怨，与咱们没有关系。没有师父，你们还有大哥，还有众家兄弟，千万不要去做傻事。”众人都愣住了神，跪地一片哀嚎。

殿门打开后，走出雪青荣来。他扫视魅影山庄众人，嘴里轻叹一声，摆手劝慰：“各位师侄，要听师叔一句良言相劝。从今往后，魅影山庄已经绝灭，不复存在。你们从今天开始，便是双刀门的人了。师叔知道，是师兄把你们养大成人，但也知道他并没有用心教授。到了师叔那里，一切就会慢慢变好的。”

魅影山庄众徒一片悲泣，无人应答，全部乌泱泱涌入大殿里去。他们都是姜孟生自幼收养授艺的孩子，自然有此感情。

雪青荣嘱咐淳于复一番言语后，率领门徒走了。燕子凤也与武士们走出这片阴冷地宫。

燕子凤从庄寨里找出那辆马车，照顾雪倩躺睡在软床上，与雪青荣道别后，借着头顶皓月照映，走往碧云谷方向去了。

雪青荣指令吴小鹏带领大队人马先行一步，自与钱大通慢悠悠策马而走。雪青荣愁眉不展，叹气问他：“大通，现在是什么时辰？”钱大通看着当空星月，回答：“五更天过了，到了卯时。”

雪青荣苦笑着说：“今夜真是难熬。”钱大通问他：“师父今夜大获全胜，解决了姜孟生这个祸害，又铲除了魅影山庄，为何如何闷闷不乐？”雪青荣解说：“我这师哥虽然为人可恼，可毕竟与我自幼同师学艺，彼此之间一直都是相互照应，如同亲生兄弟。如今他却死在了我的手上，我这心里岂能好受？”

钱大通劝慰：“师父不必太多伤感。你对他仁至义尽，他却步步紧逼。造成现在这种局面，这也是他罪有应得，又能怪得了谁？”

雪青荣说：“话虽如此，毕竟人非草木，谁能无情？双刀门能够建立起来，他也是功不可没。”钱大通唏嘘一声：“我很好奇。他与师父同出一脉，却为何非要争夺双刀门这个武馆。他有钱又有势，完全可以再造一个大武馆出来，又何必苦苦争夺不休呢！”

雪青荣解释：“当年老师父冯金干，只收养了我与姜孟生两个徒弟。年青那会，我们师兄弟对天发誓，以后要把武学发扬光大，合计取名为双刀门。一刀是他，另一刀则是我。可那时候我们都一穷二白，只能空谈梦想。若要建立一个大武馆，那就少不了花费巨额钱财。”钱大通缓缓点头，顿时明白过来。

雪青荣继续说：“你这个师伯虽然行为不端，却是一个很有办法的人。他为了这个梦想，到处去掘墓挖陵，积攒钱财。有一次喝醉了酒，我听说他，在古墓里找到一张前朝藏宝图，还邀我一起盗墓寻宝。我干不了这种脏活，所以就拒绝了。他受伤痊愈后，居然给我送来了几千两黄金。就这么着，双刀门武馆就建立起来了。”

钱大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是个非常执着的人，还真为梦想付出了不少心血，不怪他一心想要争夺双刀门。这叫不争馒头争口气。”雪青荣说：“他所争的，并不是什么武馆。只是想要争名分、抢座次而已。”

钱大通说：“如此说来，他倒是位血性汉子，恩怨分得很清楚。就是不该为人太狠了些。”雪青荣指问：“杭州城里有个擒虎庄，庄主名叫秦尚，你可认得？”钱大通点头：“他那儿子秦阳风，与我颇有一些交情。那头莽牛，倒是挺有意思。”

雪青荣说：“秦尚原本是杭州城里一个赶马车夫，送人跑腿送货。他曾在孟生落难之时，伸出援手帮助过他。孟生后来回报他一千两黄金。秦尚夫妇拿着这笔本钱去做生意，加上孟生在背后对他一路扶持。短短几年功夫，就把他扶助成了一位富豪。”

钱大通点头：“原来秦家是这样发迹的。”雪青荣说：“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说的就是孟生这种枭雄人物。”

钱大通挠头纳闷：“大师伯如此慷慨豪爽之人，那他又怎么会堕落成这样呢！”雪青荣叹说：“他与那郑州黑莲教主燕千树，原本是对刀客兄弟，却先后爱上了一个歌楼女子，名叫刘艳君。结果他们之间却闹出了一场激烈矛盾。”

钱大通问：“他们就是这样结下的梁子？”雪青荣摇着头说：“这只是一个引子。事情虽然发生过了，但是他们之间还没翻脸，当时我还看到两人互有往来。至于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据我估计，问题还是出在那个女人的身上。”

钱大通冷笑着说：“自古红颜祸水，看来真有那么回事。一个女人，同时去爱上两个刀客兄弟，这不是在故意挑拨矛盾？”

雪青荣继续说：“后来我又听说，孟生勾引了燕千树的妻子，也就是燕子凤的母亲。结果被燕千树当场捉奸，把他打成一副重伤的模样，被人到处羞辱耻笑，所以他也就变得残暴了。冯老师父知道他那性格，如果让他来继承武馆，那他必然会招惹无数麻烦。于是师父把话说通了我，可是却说不通他。孟生以为是我与师父串通好了，联手来欺负他，于是他就怄气出走，在江湖上创立这个魅影山庄。”

钱大通好奇地问：“除了那个刘艳君之外，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婚娶了吗？

雪青荣唏嘘：“他有一个女儿，好像就是大殿里那个蝴蝶。”钱大通问：“那蝴蝶应该还不知道吧！”

雪青荣说：“她应该不知道。孟生这人一向聪明古怪，他既然要找人报仇，自然也就担心别人来报复他了。所以他是不会把这件事透露给任何人的。”

钱大通问：“既然如何，师父又是如何得知？”雪青荣说：“他还在双刀门那会，我就知道这件事了。不过我不是一个多嘴的人，也没必要去说。”

钱大通问：“那燕千树知道这件事吗？”雪青荣摇头：“这我不太清楚。孟生视他为终生仇敌，所以不可能让他知道自己有个女儿。”

钱大通疑问：“是他先去勾引燕千树的老婆，又被当场捉奸，所以才导致兄弟之间义气决裂。按道理说，是他先对不起燕千树，那他还有何脸面去找人报仇呢！”

雪青荣回答：“你这个问题，我以前也曾问过一次。我也劝他就这么算了，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嘛！可他却很理直气壮，好像道理在他身上一样，非要报仇不可。”

钱大通问：“他先勾引兄弟之妻，这还能有什么道理？”雪青荣摇头：“不太清楚。我没详细追问，他也不会轻易透露。如今孟生已死，这件事情也就彻底结束了。总而言之，他也是个可怜的人，半辈子都活在了仇恨之中。”

师徒二人一路策马闲聊旧事，相互感慨万千。

燕千树在郑州黑莲教总堂之中，一连收到飞鸽传书，报说司马悌、姜孟生死讯亡故。顿时落泪感伤不已。两人都曾是他的结拜兄弟，却先后死在了自己手中。虽然彼此为敌多年，故人却突然不在人世间了，不由得他不满心伤感。

那豹军被燕千树关在牢房之中，突然闻听到了这个噩耗，犹如晴天霹雳，哀嚎悲哭不已。得知师父亡故，山庄也要面临散伙，今后没了主心骨效忠，不知何去何从。他那颗寻死之心，逐渐变得动摇起来。

再说魅影山庄地面屋宅之中，众人举办一场缟素丧事。大堂中间放着一副檀木棺材，里面盛殓姜孟生尸首。淳于复、猿月、蝴蝶等一干门徒，身穿孝衣，头系白绫，跪在棺椁前，为恩师守灵尽孝。众人面色一片悲伤难过，皆沉默无声。

猿月忽问：“大哥，如今师父西去，魅影山庄该怎么办？”淳于复叹说：“都散了吧！”

猿月问：“散了伙，这么多弟兄该何去何从？没了收入，以后又该怎么生活？”淳于复回答：“我后续自有安排。到时去把钱库里所有财物拿出来分配，每个弟兄都拿一份。有了这笔本钱，换个干净身份，谋个正当行业，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猿月叹说：“我没什么意见，其他弟兄就不知道了。我们还有几个弟兄在外面办事。要是回来看到这种场景，真不知道他们心里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