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风云渐起
景祚三十九年元月初一,雪下得格外急,鹅毛大的雪花扑簌簌砸在陆府琉璃瓦上,很快就积了半尺厚。
陆府内红绸与白雪交织,本该是喜气盈门的景象,却被产房外压抑的气氛搅得凝重。
铜盆里的炭火噼啪作响,陆承河攥着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帕子,在廊下踱来踱去,靴底碾碎积雪的声音混着苏映雪断断续续的痛呼声,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一定要平安啊……一定要平安……”
云舟缩在廊柱阴影里,明黄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紧闭的雕花木门。他怀中紧紧抱着给弟弟妹妹准备的淡蓝色布偶,布偶歪斜的眼睛被雪水洇得发皱。
陆承江倚着朱漆廊柱,指尖慢悠悠摩挲着折扇骨节,眼角余光瞥着焦灼的陆承河,心中冷笑:“这么多年无后,好容易得了个养子,如今又要拼这一胎,倒要看看能不能如愿。若苏映雪有个好歹,陆承河怕是要一蹶不振,他这一脉再难与自己争。”
陆承淮抱臂站在廊下,盯着铜盆里跃动的火苗,暗暗盘算:“若孩子平安出生,老二在老爷子那的分量又要重几分?要是出了事,哼,正好挫挫他的锐气。”
陆承汉远远立在雪地里,雪落在他肩头很快积了一层。他望着产房方向,眼神阴鸷,想起家里那个只会哭泣的女儿,眼里闪过一丝厌恶,“要是陆承河这胎出意外,其他兄弟日子也不好过,老爷子说不定就会把心思多放些在自己这边……”
忽然,一声尖锐啼哭撕破雪幕,陆承河踉跄着撞开房门,正见产婆抱着襁褓立在床前,襁褓里探出的一缕银发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是小公子!生得和二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产婆话音未落,陆岳山的金丝蟒袍已卷着龙涎香冲了进来。
陆岳山的手指颤抖着抚过婴儿银发,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好,好!这发色竟与本王幼时一模一样,当真是天赐麟儿!”
一旁的陆承河激动的不知所措,蓝朝暮温柔地拍了拍陆承河的肩膀,轻声道:“映雪辛苦了,快去看看她吧。”
陆承河走进产房,苏映雪虚弱地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看到丈夫进来,她勉强露出一丝微笑。
产房外的陆承江手中折扇“啪”地合上,鎏金扇骨磕在掌心生疼,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父亲,这孩子生得奇异,倒是让老二家占了头彩。”话里话外的酸味藏都藏不住。
陆承淮跟着嗤笑:“可不是,往后陆家的天平,怕是要往二房倾斜了。”两人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陆承汉默默后退半步,将自己隐入阴影中。看着父亲抱着婴儿爱不释手的模样,又想起家中的女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雪落在他的斗篷上,很快就积了厚厚一层,却不及他心里的寒意。
蓝朝暮快步上前接过孩子,笑眼盈盈,温柔地用绣帕擦拭婴儿小脸,转身将云舟拉到身前:“阿舟来,看看你弟弟,以后可要护着他。”
云舟踮脚望去,襁褓里的小脸皱巴巴的,却在他伸手触碰时突然抓住了他的指尖。明黄瞳孔亮起惊喜的光,云舟咯咯笑起来,全然没注意到苏映雪倚在床头,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阴翳。
子夜更鼓刚响,陆府上空忽然压下浓重的黑雾。六角宫灯在寒风中剧烈摇晃,烛火化作幽绿鬼火。
阎心踏着漫天飞雪现身,猩红眼眸扫过厅中众人,暗元素凝成的冰花在她裙摆绽开:“陆夫人难产九死一生,难道还不明白?”
她指尖点向云舟,黑袍下的锁链发出铮铮鸣响,“这灾星带来的厄运,如今又落在新生的孩子身上!”
苏映雪猛地抓住床头金帐,指甲深深掐进绣着并蒂莲的绸缎里。怀胎十月那些辗转难眠的夜,那些关于云舟“不祥”的流言,此刻全在耳畔炸开。
她盯着云舟明黄的眼睛,突然想起云府那场大火,想起阎心说的“天道示警”,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灾星!都是灾星!云舟是!这个孩子也是!”苏映雪突然癫狂地大笑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绣着金线的绸缎上。她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却因产后虚弱跌坐在床边。
陆承河大惊失色,冲上前扶住妻子:“映雪!你在说什么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