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无话 - 爹系夫君日常 - 赵朝朝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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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无话

第五十五章无话

◎分手那天雨很大◎议和队伍入京都的第二日,官家在大朝会上,大肆褒奖,王太尉进一品官衔,赏赐无数,连带着副使裴大人,官升一级,纪明赐银鱼袋,以示恩宠。对于这世人眼中很是尊贵的银鱼袋,纪明不甚看重,只觉得讽刺。

朝廷平白得了实惠,阴山百姓,却仍活在恐惧当中。

这世道,果真如此么。

他不信。终有一日,月氏铁骑必然再次登门,届时,这一切才有宣泄的出口,才能光明正大,替自己,更是替阴山百姓归还一个公道。

可是,他自己,不知道能不能活到这一日,能不能看到黎明的到来。即便他能,那其间的种种磨难和苦楚,他想一人承担。

隔壁的桑桑,已然过了及笄之年。六月六那日,他们还曾约定,缘定三生,情深不悔。风雨袭来,他只想她好好活着,莫要因他,遭受无妄之灾。

如此这般,从使团归京的七月上旬,到八月盛夏,再到九月丹桂挂满枝头,这多时日,桑沉焉从未见过纪明。打从纪明游学归京,成为仕师徒,这多年来,这是从未有过之事。

她数次跨过二府之隔的小门,行过明理堂前的甬道,再踏上绛雪轩的踏跺。于碧波池旁的那从芭蕉下伫立,间或在半山亭站定……

她想不明白,分别之前说得好好的,先生这是如何了,为何不见她,也再不来寻她。

往日种种,一幕幕浮现眼前,她不相信,先生不过是去了一趟阴山,万事就变了。定然是有她尚且不知之事发生。

正当她焦躁不安,想着如何破局之时,见着绛雪轩守门的,换成了碎砚。

她楞在当场,迈出去的一脚,迟迟不能落地。

纪明的贴身小厮有两人,一个是落玉,一个是碎砚。往常纪明大都安排落玉,在绛雪轩廊下候着。这人机敏稳重,从不多话,连戚夫人也问不出半个字。

碎砚不一样。他心性还算稳妥,做事算得上得宜,可较之落玉,差上一些。最重要的,戚夫人想知道个什么,使人来问上两句,不消如何吓唬,碎玉能全给招了。

桑沉焉还记得,那日因送衣裳的碎砚晚来两步,又不及时提醒,她这才瞧见了先生更衣。彼时的纪明,仅身着中衣,立在百宝架一侧。这模样,她清楚地记得。那日的天,如何灿烂,如何华光四溢,她更是记得。

可,记得又能如何呢,而今换了碎砚守门,她定然是进不去。

她伫立之间,廊下的碎砚瞧见,弓着身子碎步到前来,低声道:“三姑娘,今儿大公子还未下值回来,三姑娘且是在半山亭歇息片刻,或是回逐星小筑?待公子回府,我即刻禀告。”

“先生会来么?”

桑沉焉的嗓音,极为虚弱,很是缥缈,像是从遥远的云端飘来的一颗蒲公英。一点重量也无,悬在空中,浮浮沉沉。

碎砚一顿,当是没料到桑沉焉答得这般直接,眼珠子转了几个来回。

“公子应当是会去的。姑娘的事儿,公子向来是放在心上的。”见着桑沉焉面色越发苦闷,继道:“姑娘也知,这些时日,因着之前的议和,鸿胪寺忒是忙碌,公子夜夜公务到月上中天,许是这个因由,少见了姑娘几次。三姑娘切莫放在心上,待过些时日,这事儿一了,就都好了。

往后,再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碎砚这话,并非瞎话,是替自家公子说的真心话。

纪明这些时日如何,他和碎玉两个小的,再明白不过。日日公务到深夜,再写了密信,命碎玉送去新宋门外二里地的一处小院。

这等日常事务完毕,纪明仍旧不睡,立在二月天南面窗户下。窗外的那片竹林,越发郁郁葱葱,月光下树影斑驳,飘摇淅索。或是登高上吸风楼,遥遥望着一墙之隔的逐星小筑,月下孤影,凄怆悲凉。

这一站,约莫就是半夜,及至街上的梆子敲过三更天,纪明才如行尸走肉一般,梳洗睡下。

几个月来,憔悴了不少,更是瘦了许多。

这话,碎砚不敢说,他只敢背着纪明,说些模棱两可的话,给与桑沉焉一点点等下去的勇气。

得了碎砚的话,桑沉焉许久才道:“我就在这里等。”掷地有声。

“三姑娘,这有些不太合适……”

碎砚的话还未说完,桑沉焉愤然接过,“如何不合适了,我去岁还在内间上学,这年前些时日还来过几遭,如何就不合适了,你告诉我,如何就不合适了!”

愤怒,自嘲,还有些许埋怨,统统在一瞬之间出口。

绛雪轩内间,桑沉焉的东西自然还在,丁点不曾变动,可是,纪明的物件,却是变了很多。

增了一排排兵书,增了舆图,增了大邺廖氏商号布局图,更是增了朝中官员往来图……凡此种种,越少人知道越好。

碎砚如何能放人入内,只能低头请罪。

桑沉焉步步紧逼,“你说话,你说话啊。先生是不是就在内间,是他不愿意见我的,你告诉我,是不是……”说着,嗓子发苦,泪珠滚滚,“他,是不是觉得我多事,不能与他并肩而立,他要一个人去承担风雪冰霜……他是不是觉得我很是无能,还是个孩子!

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只是走得慢,你告诉先生,让他等等我,好不好。

我会学着保护自己,保护家人,我会学着关系朝政,关注民生,

我会学着看人眼色,明辨是非,我会知晓人心险恶,世道艰难,

你告诉他,等等我好不好,

我只是走得慢了些,并不是踏步而行……”

是啊,她只是走得慢了些。然,她一心向上,从未停歇。

不知何时归来的纪明,在绛雪轩碧波池外的一处花墙之下站定,听着桑桑的厉声控诉,胸腔几度翻涌。蔷薇花随风摇摆,落下碎裂的花瓣,再没入泥土,恰是纪明此刻的心绪,揪得厉害。

他想冲出去,告诉她,待大事一了,万事都好。

告诉她,他从未嫌弃,从未觉得她是个孩子。在纪明眼中,桑桑是那娇艳的海棠花,不畏风霜,开在初春。

迎着风雪傲视天下,越发艳丽不凡。

哪有什么她不能并肩而立的想法,这朵海棠花能落在自己心间,在荒芜二十年的沙漠开出花来,已然是他自己高攀。

突然,天穹凭空降下惊雷,转瞬之间大雨倾盆。

绛雪轩的踏跺上,桑沉焉还盯着碎砚的背脊不放。一人愤怒上头,顾不得躲雨,一人得罪了人,不敢躲雨。如此这般,重重雨幕砸在二人身上,点点滴滴,噼噼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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