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一瓮眼泪
柳然起了身,却并未离席,而将头转向湖面,状似淡淡地说,“将军,袁家的素莹倾慕将军已久,她出身高贵,只要丞相出面,想来将军起复之日不远。”
此女心思真是歹毒,无端的将别人害了,风长行语气冰冷,话说得相当不留情面,“我从未听闻袁家姑娘对我有意,柳姑娘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我心中自有巫山神女,姑娘还是想想自己的亲事吧。”
柳然与母亲出府上了马车,柳夫人挑着眉看着女儿表情,不屑地道,“事情没成吧,我就说他是个又臭又硬的石头,偏你不信,非要来碰这个钉子。
你舅父也不知怎么了,非要拉拢他,再扶植一个将军不就成了。
他本是大皇子的人,这次大皇子也未出手,就说明他是被弃了的,人家不要的东西,我们还抢着要,这是什么道理吗。”
见女儿低头不语,柳夫人又安慰她道,“知晓你对他有情,那也是从前的事情了,依他现在的样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赶出这将军府了,如何能配得上我儿。
你听娘亲的,回头叫你姨母给你配个带爵位的,岂不是更好?我看公主家的世子就不错。”
见女儿还是不说话,柳夫人也禁了声儿。一时马车里的气氛沉闷。
如同“延年堂”一般。柳夫人还在想着,这风夫人与弟媳韩夫人之间是怎么回事儿,她怎么没看明白。
不止柳夫人不明白,风夫人也不知今儿是怎么了,触了什么霉头,该来的人一个也不来。不该来的人却一串串地来,气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这柳夫人不请自来不知为何?她那个弟媳也不请自来,有客人在,她又不好发作,好不容易等柳夫人走了,风夫人未开口,她的好弟媳倒是先哭了起来。
一边哭着一边说,“姐姐,我知你府中之人恼我,可我也是没法子呀,平日里我与少甫来过几回,门房都不叫进来。今儿来扰了贵客,真是该死,求姐姐原谅。”
风夫人想着最后给她那两万两银子,磨着牙问道,“那你今儿来又为何事,我可再没有银子给你了。”
韩夫人用手帕擦了擦眼,“姐姐误会了,我今儿来,不是来要银子的,我想着姐姐不是想给长行,长林娶亲吗?”
“住口。”一听她提及此事,风夫人气不打一处来,“玉雪的亲事,我尽力了,不可能再有回转的余地。”
韩夫人旋然又泣,“那嫁长林还不行吗?玉雪的亲事,所有人都知晓她要嫁进将军府,结果没嫁进,现在哪里还会有人上门提亲,左右没脸了,不如嫁给长林,聘礼也不用给了。”
韩夫人下了座,跪着扑倒在风夫人脚下,“姐姐你就给我一条活路吧,自打国栋出事,少甫已经病得起不来了,多日未上朝,官也丢了。”
终究是亲弟弟,韩夫人做的那些个事情,弟弟是不知晓的,一把扯了韩夫人的半条手臂道,“少甫怎么了?你没有好好地伺候他?”
“他是心病,儿子进了牢子,他这当爹的如何能好?”
进宫的日子说到就到,明儿就是。刚趁夜色送走了红姨,两个人怕是流了有几瓮的眼泪。若不是有红姨丈与长九在,估计这场离别要持续到晨起也未必罢休。
打从记事起,红姨就在她身边,跟自己的娘亲也无甚区别。
老人家盼着她好,不愿让她进宫去涉险,希望她早早嫁给风长行,心若都知晓,红姨真的当她是女儿。就这样生生的分离,心真儿真儿地疼。
这也是无奈的选择,楚俊怀这边若是衬不了意,总归是会用尽手段。
到时候肯定会从她身边的人想办法,若是留她在身边才真是害了她。
就算没有楚俊怀,进宫之路也是千难万险,稍不留神就万劫不复,风长行现在自身难保,再不能给他找麻烦,所以红姨两个人是必然要走的。
这一个晚上心里空落落的,不知该干些什么,心里有些闷,眼睛肿得也不舒服。索性坐于窗前,将窗户打开,微凉的夜风吹在了脸上,稍解心中的闷气。
手驻着窗檐,抬头望着墨蓝色的夜空,云遮月的天幕里,月亮似在天空中游动,云丝一会儿散开,一会儿又聚在一起。本想着数星星,却连星星的影子都没看到。
心若就这样一直的看着,呆着,不知心在何处。从前的零零碎碎,点点滴滴,涌上了心间。
有娘亲的软糯的声音、有爹爹慈爱的微笑、有漂亮的裙子,上好的首饰、有家里池塘上的红蜻蜓、有爹爹书房里的那些书、也有撕裂这一切美好的哭声。
直到一声音响起“何事发呆?”虚无缥缈的心、有了灵魂,原来风长行、己是她内心中最深切的期待。
心若直起了有些发酸的脖子,才感觉到自己的满脸泪痕,慌乱地擦了一把脸,“没想什么?”
回转过来,起了身,从梳妆台前拿出了一堆的瓶子,罐子,堆到了案几上。有白的,有绿的,有花的。
风长行听出了她哭的鼻音,却没有追问,随手拿起一个白色的小罐子,“这是什么?毒药吗?”
心若指了指他手中的瓶子,“白色的用水冲了,洗伤口;绿色的止血;花的是长伤口的,涂好了就可以用布包好。”拿了一个小布袋子,将这些瓶子,罐子全部装了进去,“时间不多,就做了这么多外用的。你吃了百草丹,没给你配解毒的药。”
风长行接过袋子,“你还有没有那个涂在脸上会变色的药?”
“有。”心若抬头问道,“你要它做甚?”
风长行缓缓地坐了下来,“明日我送你进宫。”
心若依言拿了药粉,用水混好了,一点点儿地涂到他脸上,药涂好了,要等上一会儿,才能洗掉。
趁他坐在那里不能动,心若将之前他给的地契,首饰都拿了出来,当着他的面儿,连着装药的那个小布袋子一起包成了一个大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