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邱利斯的苦差
〔古希腊〕希腊最伟大的英雄是赫邱利斯,他和雅典的伟大英雄西萨斯是截然不同的角色。除了雅典人而外,所有的希腊人都敬佩他。
雅典人不同于其他的希腊人,因此,雅典的英雄也是不同的。当然,西萨斯是所有勇敢的英雄中最勇敢的人。但他不同于其他英雄,他不仅勇敢,又富同情心,不但智慧高,而且又有很大的力量。雅典人能产生这样一位英雄是很自然的事。当其他地方的人不重视思想时,雅典人却拥有尊贵的思想。西萨斯具体地表现雅典人的思想,但是,赫邱利斯则表现其余希腊人所最重视的东西。他的品格普遍受到希腊人的尊敬和赞誉,除了毫不退缩的勇气外,他的品格和使西萨斯著名的品格是不同的。
赫邱利斯是世上最强壮的人,他对于他那不可思议的力量具有高度的信心,他认为自己足以和众神相匹敌———这是有某些理由的。众神需要他的帮忙以战胜巨人,在奥林匹斯诸神最后战胜大地粗野的儿子时,赫邱利斯的箭扮演重要的地位。因此,他对付众神。有一次,台尔菲庙的女祭司无法回答他所问的问题时,他夺走她坐的三脚凳,宣称要将凳子带走,而他自己将拥有神谕。阿波罗当然无法忍受,但是,赫邱利斯却极渴望和他较量较量,于是宙斯必须出面干涉。这场争斗很轻易地摆平,赫邱利斯对此事表现得很有风度,他并不想和阿波罗一争高下,他只想由神谕得到解答。如果阿波罗愿意答复问题,就他的立场而言,事情便算了结。阿波罗面对此毫不退缩的人,敬佩他的勇气,于是赞成了他,命他的女祭司答复他。
赫邱利斯一生中,拥有这样绝对的信心,认为不论谁和他作对,他绝不会失败,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无论何时,当他跟别人作战,结局是可以预期的。他只有屈服于神力之下。希勒用她可怕的力量对付他,最后他被魔力所杀死。但是,在海、陆、空三界中,没在任何东西击败过他。他做的事都是智慧所无法想像的,然而也因此而常常受到注意。有一回他因感到太热,便张弓搭箭对准太阳,恐吓着要射中它。另一次他坐的船被海浪打的动荡不已,他对着大海说,如果再不平静,便要给它颜色看。他的智力并不高,情感却很丰富。他的情感往往很迅速地产生,却动辄即失去控制。就像在阿果号上,因为失去年轻随从海勒斯,在悲伤失望之际,便离开阿果号,忘掉所有的同伴和寻找金羊毛的事,一个具备惊人力量的人,他盛情所发的力量,是奇妙而且可爱的,但是,它也常常造成伤害。他那突然爆发的怒火,往往使一些无辜的人遭殃。在怒火平熄之后,清醒过来时,他会心平气和而且感到懊悔,然后虚心接受加于他的任何惩罚。如果他不愿接受,任何人都无法处罚他,———同时,也没有人能忍受那么多的惩罚。他一生大部分的光阴都花费在为接二连三的不幸事件而赎罪,而且从不拒绝别人提出的几乎办不成的要求。假如别人不想追究时,他往往自我惩罚。
让赫邱利斯来统率一个国家,就像西萨斯一样,是很滑稽可笑的;他更需要自我控制。他绝无法和雅典的英雄一样,想出新颖伟大的构想。他的想法仅限于去发现一个方法,来杀死一只对他生命有威胁的怪物。然而,他也有真正伟大的地方,这并不是基于理所当然的不可抗御的绝大的勇气,而是因为他对于做错事的懊悔,以及愿意作任何事情来偿罪,这显出他精神的伟大。假如他有同样伟大的智力,至少能引导他走上合理的路,那么他就会成为完美的英雄人物了。他出生于底比斯,许久以来,他被认为是一位著名的将领安菲屈利昂的儿子。在更早的时期,他被叫做阿尔西狄斯,亦即安菲屈利昂的父亲阿尔加语斯的后裔之意。但是,事实上,他是宙斯的儿子,宙斯趁安菲屈利昂外出打仗时,扮成安菲屈利昂的模样,来访问他太太艾克美娜。她生了两个儿子;赫邱利斯是和宙斯生的,伊菲克里斯是和安菲屈利昂生的。这两个孩子不同的血统,在他们满岁前,面对降临其身的危险,明显地表现出不同的行动。希勒像往常一样愤怒和妒忌,下决心杀死赫邱利斯。
有一天晚上,艾克美娜替两个孩子洗完澡,然后喂饱牛奶,放他们在摇篮里,轻抚着他们哄着说:“睡吧!我的宝贝,我的心肝宝贝,愿你们快乐地睡觉,快乐地醒来。”她摇着摇篮,一会儿,两个小宝宝都睡着了。但到了深夜,屋内一片沉寂,两条大蛇慢慢地爬进育婴室。室内一盏明灯,当两条蛇伸头吐舌地爬上摇篮时,孩子醒了过来,伊菲克里斯大哭,企图离开床铺,但是,赫邱利斯坐起身来,扼住那要命的毒蛇的喉咙。两条蛇翻腾着挣扎,缠绕着他的身体,但他紧紧地扼住它们。母亲听到伊菲克里斯的哭声,立刻边叫着丈夫,冲进育婴室。赫邱利斯坐在那里笑着,两只手各抓着一条长长而柔软的蛇身。他把蛇交给安菲屈利昂,它们已经死了。于是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两个孩子完成一件大事。底比斯盲目的先知者地尔西亚斯对艾克美娜说:“我敢断言,希腊许多妇女都将在黄昏梳理羊毛时,歌颂你的儿子和生下他的你。他将成为全人类的英雄。”
他受到严格地管教,但是,将他不想学的东西教他,是件危险的事情。音乐是希腊男童受训最重要的一部分,但他似乎不喜欢它,要不然就是讨厌他的音乐老师。他恨他的音乐老师,竟用琵琶击碎老师的头。这是他第一次在无意中闹出人命。他并不是存心杀死可怜的音乐师,只是出于一时的高兴,顺手打了过去,毫无经过考虑,也不知道自己的力量。他非常地后悔,但是后悔却无法使他避免一再地重蹈覆辙。他所受训的其他科目是弄剑、摔角和骑术,这些他较为喜爱,而且这些老师都能活下去。这时,他已十八岁,完全地长大了。他曾单身杀死一只住在瑟伦森林中的瑟斯比恩大狮子。然后用狮皮当作斗篷披着,并且用狮头作了一顶帽子戴在头上。
他的下一个功迹是征服米安人,米安人向底比斯人勒索很重的贡品。感激的市民把梅加拉公主嫁给他,以作为酬谢他。他对妻子以及他们的儿子很忠实,这门婚事还是带给他一生中最大的憾事,以及过去及未来绝没有尝试过的灾难和危险。当梅加拉替他生下三个儿子时,他发了疯。永远忘不了报仇的希勒使他发疯,他杀了他的儿子,在梅加拉企图保护最小的儿子时,他将她杀死。等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处在血迹斑斑的大厅中,妻子和儿子的尸体躺在他的身旁,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幕以及他们如何被杀,他连一点印象都没有。他认为他们在那里谈天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当他站在那里惊慌失措时,在远处被吓坏的围观者,知道他的疯狂已过去,这时,安菲屈利昂才敢靠近他。赫邱利斯无法脱离真相,安菲屈利昂告诉他一场恐怖的经过,使他必须面对现实。赫邱利斯听完后,说道:“我是杀死我最亲爱的人的凶手。”
“是的,”安菲屈利昂颤抖地回答:“但是你已失去理智。”
赫邱利斯不注意这种含有辩解的说辞。
“我应该饶恕我自己吗?”他说:“我要为死者向自己报仇。”
但是,在他能冲出外面企图自杀前,甚至于他已开始这么做时,他那绝望的想法改变了,而他的生命也获得宽恕。这使赫邱利斯由毫无理智及暴戾的行动下,回复到理性及伤心地接受事实的奇迹———除奇迹外,没有别的———并不是来自于由天上下凡的神,而是由于人类的友谊。他的朋友西萨斯站在他面前,伸出双手握住他那血淋淋的手。依据一般希腊人的观念,西萨斯会因此受到污损,且须担负赫邱利斯的一部分罪过。
“不要退缩,”他告诉赫邱利斯:“让我和你共同承担一切。
和你承担罪恶,对我并不是罪恶。且听我说,精神伟大的人能忍受上天所给的打击,而且毫不畏缩。”
赫邱利斯说:“你可知道我所作的事?”
“我知道,”西萨斯答道:“你的懊悔,天地皆知。”
“因此,我愿意一死。”赫邱利斯说。
“没有一位英雄说这种话。”西萨斯说道。
“除了死之外,我还能怎么做?”赫邱利斯喊道:“活下去?
一个犯罪的人,让所有的人来说:‘看吧!杀死妻儿的就是他!’我每个地方的仆役,传布着尖刻恶毒的语言!”
“即使如此,也须要忍受痛苦而坚强起来。”西萨斯答道:“你可以和我一道前往雅典,和一共用房子和一切东西,而你亦将给我和雅典一个伟大的报酬,那就是帮助你的荣耀。”
接着,沉默了许久,最后,赫邱利斯缓慢而沉重地开口。
“既已如此,也好吧!”他说:“我会坚强起来等待死亡。”
于是,两人前往雅典,但赫邱利斯并没有停留在那里很久。
西萨斯,这位思想家反对一般的观念,认为当一个人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时,已可能犯上谋杀罪,同时,帮助这样的人,会被视为同流合污。雅典人都赞同他的看法,欢迎这位可怜的英雄。但赫邱利斯本身不能了解这种观念。他毫无头绪,不能想出一个法子,他心中惟一的念头,是他杀了他的家人。因此,他自觉卑秽,而且使他人受辱,他觉得所有的人都应该厌恶地背弃他。他到台尔菲庙请示神谕,女祭司所见的,正是他所作的事情,她告诉他,他必须洗除罪垢,而且,只有可怕的苦行才能赎罪。
她命他前往他的表兄马西尼(有些故事说是泰尔恩)国王尤里斯西厄斯那里,无论国王要你做什么,你都得忍受。他很情愿地启程,准备去做任何能再度还他清白的事情。由故事的其他部分可以看出,女祭司知道尤里斯西厄斯是怎么样的人,而且毫无疑问地,他能替赫邱利斯彻底地洗罪。
尤里斯西厄斯一点也不愚笨,他有一个奇妙的构想,当这位世上最强壮的人谦卑地来到他面前,准备做他的奴隶时,他想出一连串艰险困苦而无从改善的苦行,然而,这里必须说明,他是得到希勒的帮助和监督。因为赫邱利斯是宙斯的儿子,直到他死为止,希勒从未饶过他。尤里斯西厄斯给他的工作被称为“赫邱利斯的苦差”,一共有十二项,而且每一个苦差都几乎是办不到的。
第一件苦差是杀死一头任何武器都无法伤得了的尼米亚狮子。这个困难被赫邱利斯以绞死那头狮子而解决,然后他把庞大的狮体扛在背上,带回马西尼。来到马西尼后,谨慎的尤里斯西厄斯不让他进城,而从远远的地方下达命令给赫邱利斯。
第二件苦差是到勒纳湖沼区,杀死一只住于其中一个湖沼里的九头怪兽海德拉。这是一件极其困难的工作,因为其中有一个头是永远不死的,其余的头也一样可怕。假使赫邱利斯砍了一个头,另外两个头又取而代之。然而,他得到侄儿爱奥勒斯之助,给他一个燃烧的烙铁,当他砍下一个头,立刻用它烧怪兽的颈子,就不会再长出另外的头。当所有的头被他砍除以后,他秘密地将这头不死的怪兽埋葬在一个巨岩下,而将它收拾了。
第三件苦差是活捉一只住在西里尼地亚的金角公鹿,用来供奉雅特密丝。他能轻易地杀死它,但要活捉却是另一回事,他整整猎狩一年,才算成事。
第四件苦差是捕捉栖止于艾力曼色斯山的一头大野猪。他由一处追过一处,直到它精疲力尽。然后赶进深雪中,设陷捕捉了这头大野猪。
第五件苦差是要在一天之内清除奥吉士人的牛厩。奥吉士人有成千头牛,他们的牛厩已经好几年没有清扫。赫邱利斯扭转两条河流的河道,使河水滚滚流经牛厩,只消不久,便把一切污垢洗得一干二净。
第六件苦差是要赶走史塔弗勒斯地方的鸟群。由于鸟群庞多,因此酿成史塔弗勒斯人的灾害。他得到雅典娜的帮助,把鸟群由潜伏处赶走,当它们起飞时,赫邱利斯就射杀它们。
第七件苦差是前往克里特岛取回来波西顿送给马诺斯王的一头美丽的野公牛。赫邱利斯将它制服,用船载着它带给尤里斯西厄斯。
第八件苦差是要取到色雷斯王达奥米迪斯的食人雌马。赫邱利斯先杀死达奥米迪斯,然后,那些雌马毫无抗拒地被驱逐了。
第九件苦差是带回亚马逊女王希伯里达的腰带。当赫邱利斯抵达时,女王仁慈地招待他,并且告诉他,她愿意将腰带给他,但是希勒又惹起麻烦。她使亚马逊人认为赫邱利斯要带走她们的女王,于是,她们攻击他的船。赫邱利斯没有感念希伯里达曾经善待他,不加考虑地立刻将她杀死,并且认为她应负这场攻击的责任。他因此能击退其余的人而带走腰带。
第十件苦差是要带回杰里昂的那头居于西方艾力西亚岛上的三身怪牛。途中,赫邱利斯抵达地中海末端的岛屿,他在那里安置了两块大岩石,叫做“赫邱利斯的柱石”,作为这趟旅程的纪念(即今日的直布罗陀和修达)。然后他得到那些牛,将它们带回马西尼。
第十一件苦差是到目前为止最困难的,那是要带回海丝比莉狄斯的金苹果,而他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双肩顶着天空的阿脱拉斯是海丝比莉狄斯的父亲,因此,赫邱利斯去找他,要求阿脱拉斯为他取来金苹果。他提议当阿脱拉斯不在时,由他负起肩扛天空的重担,阿脱拉斯见着有机会永远解除沉重的任务,便欣然应诺。他带回来金苹果,但他并没有给赫邱利斯。他告诉赫邱利斯继续支撑着天空,而他本人亲自将金苹果送去给尤里斯西厄斯。在这种情况下,因为他必须尽全力支撑那巨大的担子,赫邱利斯只有依靠自己的智慧了。并不是因为他聪明,而是因为阿脱拉斯的愚蠢使他获得成功。他赞成阿脱拉斯的构想,但是他要求阿脱拉斯帮他将天空扛一会儿,使他能衬一块垫子在肩上,以便减轻些压力。阿脱拉斯照着办,于是赫邱利斯捡起金苹果来,赶快走掉了。
第十二件苦差是所有苦差中最糟的一件,就是要他赴地狱一趟,也正是那时他将西萨斯从忘忧椅中救起。他的任务是要由黑底斯带走三头狗塞伯勒斯。普鲁图答应赫邱利斯不用武器去制服这条狗,他只能用他的手。虽然如此,他还是逼使这可怕的动物顺从他。他举起塞伯勒斯,一直带着它回到地面,抵达马西尼。
尤里斯西厄斯十分感动,但他不敢保有塞伯勒斯,便命赫邱利斯带回地狱。这是他最后的一件苦差。
当所有的苦差都已完成,同时,他也完全为妻儿的死赎过罪,他的余生似乎可以得到平静和安乐,但事实并不如此,他永远得不到静谧。制服安地厄斯是一件和大部分苦差一样困难的功迹,安地厄斯是位摔角家,他常常逼迫陌生人和他摔角,如果他获得胜利,他就将陌生人杀死,然后用那些罹难者的头颅作为一座庙宇的屋顶。只要他能着地,就难以克服他。假如他被扔到地上,他能借着接触地面而产生新的力量跳跃而起。赫邱利斯将他高高举起,在空中将他勒死。
许许多多的故事叙述赫邱利斯的冒险事迹。他和河神阿契勒斯争斗,因为阿契勒斯爱上当时赫邱利斯正想娶的少女。此时,阿契勒斯像其他的人一样,不希望和赫邱利斯起冲突,企图和他妥协,但赫邱利斯根本不理这一套,谈话只能使他更愤怒。他说:“我的双手胜于我的口舌,让我在争斗中得胜,而你在口舌上得逞吧!”阿契勒斯化成一头公牛,凶猛地攻击他,但是赫邱利斯已习于制服野牛,他战胜了阿契勒斯,且扭断一只角。引起这场争战的年轻公主地厄尼拉,成为赫邱利斯的妻子。
他继续前往许多地方旅行,并且创下许多伟大的事功。他在特洛伊城救了一位和安度美达的遭遇相同的少女,她在岸边等待一只无法用其它方法镇压的海怪来吞食她。这位少女是国王勒奥米顿的女儿,国王曾在阿波罗和波西顿奉宙斯之命为国王建筑特洛伊城后,骗取他们的薪资,因此,阿波罗制造恶疫,波西顿派遣怪物来报复。赫邱利斯答应挽救这位少女,只要国王将宙斯送给他祖父的马转送给他。勒奥米顿同意这个条件。但是,当赫邱利厮杀死怪物以后,国王却拒绝交出马匹。于是赫邱利斯攻夺城市,杀死国王,将少女交给曾救过他的朋友,住在萨拉密斯城的提拉蒙。
在前往找寻阿脱拉斯询问金苹果之事的途中,赫邱利斯来到高加索山,释放了普罗米修斯,并且杀了啄食普罗米修斯的老鹰。
伴随这些光荣事迹而来的,他也有其它不光荣的事迹。他在不小心间伸出手臂,将一位在饭前为他递洗手水的少年打死。这是一桩意外事件,少年的父亲宽恕了赫邱利斯。但是,赫邱利斯却无法原谅自己,他一度成为罪犯。更糟的是他为了报复少年的父亲国王尤里图斯给他的侮辱,竟杀死一位好友。由于这个暴行,宙斯亲自惩罚他:送他到里底亚充当奥菲妮女王的奴隶,有些故事说是一年,有些则说是三年。女王把他当成取乐的对象,有时候叫他穿上女人的衣服,做些女人做的如纺纱织布之类的工作。他总是忍气吞声地承受着,但是,他总觉得自己的人格被这些工作所降低,而毫无理由地迁怒尤里图斯,他发誓在获得自由后要尽全力报复尤里图斯。
所有叙述赫邱利斯的故事都很怪异,但是,最清楚的描绘是他进行十二件苦差之一的过程,那是关于他前往取得达奥米迪斯的食人马的旅程。他打算在他的朋友色塞利国王阿德米托斯的房子借宿。但当他抵达时,那里却是披麻带孝,他事先一点也不知情,阿德米托斯刚痛失爱妻,死因相当离奇。
她的死因得追溯到过去,阿波罗因痛恨宙厮杀死他的儿子亚士克拉匹厄斯,便杀死宙斯的工人独眼巨人赛克洛普斯。阿波罗因此被罚至地球做一年奴隶,而他或是宙斯所选择的主人就是阿德米托斯。在他当奴隶期间,阿波罗和主人全家成为朋友,尤其是和主人阿德米托斯和他的妻子阿尔西斯提斯。当他有机会证实他的友谊是何等深厚时,他表现了。他得知命运三女神已为阿德米托斯编织好生命线,而正准备切断它。阿波罗得到她们的同意暂缓执行断线。如果有人愿意代替阿德米托斯一死,那么他就可以活着,阿波罗将这个消息带给主人。阿德米托斯立刻去寻找一位替身为自己受死。他首先信心十足地去找父母双亲,他们都已年迈而且深爱着他,他们之间必然有一人愿意代替他赴黄泉。但是,让他惊讶的,他发现他们并不愿这么做,他们告诉他:“甚至对年老人,神的日光依然是甜美的,我们不要求你代我们而死,我们也不愿代你而死。”他们对于他那因愤怒而发的侮辱:“你们已瘫痪在死亡之间,却仍然怕死!”丝毫不为所动。
然而,阿德米托斯不愿放弃,他前去找朋友们,一个一个地要求他们替死而让他活着。他深深地认为自己的生命是那么可贵,一定有人愿意不惜最大的牺牲来拯救他。但是他所遭受的,都是同样的拒绝。最后,他失望地折返家门,却在家中找到一位替身。他的妻子阿尔西斯提斯提议愿替他而死。读至此,相信没有人需要被告诉阿德米托斯接受了这个建议。他为她感到极端的伤心,更为自己将失去一位那么好的妻子而难过。在她临终时,他伫守在她身旁痛哭。当她走了以后,他伤痛欲绝,于是下令,应为她举行最隆重的葬礼。
就在这时,赫邱利斯抵达了,他在北往达奥米迪斯处的途中,前往朋友阿德米托斯家中休息作客。阿德米托斯款待他的方法,较诸其它故事更明显地表现待客的标准有多高,以及客人对主人的期望有多深。
阿德米托斯一听到赫邱利斯到访,立刻前往迎接,除了衣着以外,他全无一点忧伤的表情,完全是热诚欢迎朋友的模样。他对于赫邱利斯询及何人过世的回答,只平静地说是一位家中的妇人而不是他亲人,正好在当日要下葬。赫邱利斯立刻说他不愿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但是阿德米托斯坚决地不让他前往别处。他告诉赫邱利斯:“我不能让你在别人家过夜。”他命仆人为赫邱利斯安排距离较合适的地方,不使他听到哀声,在那里供他膳宿。任何人都不许让赫邱利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