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绝望 - 谜案:灰色谋杀 - 山居侯 - 科幻灵异小说 - 30读书

第21章 绝望

坐在口腔医院门诊的电动牙科椅上,童零浑身上下都在抖。

牙齿摔掉的时候,口腔医院早就下班了,附近没有哪个医院的急诊能处理牙齿的事情,只能简单地做了止血处理,便让她回家休息了。

当天的晚饭和次日的早饭,童零什么都没吃,不想吃,也疼得不敢吃。

她一直是一个脑子活泛、想象力丰富的孩子,整个晚上,她都在想:自己掉了一颗牙,今后该怎么办?会不会永远都不好了?如果要看牙医,会不会疼?

而坐上了牙医椅之后,那器械发出的“嗡嗡”震动声让她不由得心惊胆战。又怕又饿的她,浑身冒着冷汗,两只小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服,眼睛死盯着医生的手。虽然她鼓足了勇气张开嘴巴,可自己却看不到那闪着寒光的钻头在她的嘴里究竟进行了什么操作,这让她产生了极度的恐慌。

尽管医生安慰她好多次,说着什么“一点都不疼”“把牙弄好,咱们就可以吃好东西了”之类的话,可在钻头响起的那一刻,就全都没有意义了。

她觉得牙床上传来的那种痛是深入骨髓的,让她浑身禁不住一个激灵,可医生谨小慎微的神情又在提醒她不能有多余的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医生口罩后面的神情并不是太好,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是自己的情况很糟糕吗?还是说――

“呜――”

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整个人都蜷曲起来。

医生也紧张地把器械放到了一旁,朝着旁边的护士喊了什么,童零听不清也听不懂。接着,她看到医生接过护士递来的东西,伸到她的嘴里――

“咳咳……”

一股刺鼻的药水味弥漫开来,这难闻的液体不知怎么竟然从她的口腔灌进了鼻腔当中,呛得她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又在咳嗽的时候流进了嗓子眼里。这药水明明是冰凉的,却让她从鼻子到嗓子都灼得火烧火燎地疼,难受得眼泪都涌了出来。

这些天似乎她的眼泪格外得不值钱。

折腾了不知究竟有多久,总之就是难闻的药水灌了又灌,骇人的器械在嘴里钻了又钻,童零吐了一遍又一遍的血水。等到全部的治疗完成后,她从椅子上下来时已经两腿瘫软了。

医生说,这颗牙是没法保住了,只能把残根清理掉,过段时间再种植一颗假牙。但是在刚才的操作过程中,引起了什么穿孔之类的情况,所以会用药水清理消毒……

可能谁都没想到的是,还没回到家,童零的鼻子里就开始往外不停地流黄水。

母亲带着她从口腔医院又转去了另一家大医院,拍片子,做检查――上颌窦粘膜损伤,急性发炎。几个医生认真诊疗之后,断定是牙医弄穿了口腔和鼻腔间的粘膜,而后带有腐蚀性的消毒药水进入了敏感的鼻窦。

拿着医生开的药水走进输液室的时候,童零已经大脑一片空白了。她甚至分不清楚自己身上最难受的地方在哪,是摔青紫的双腿、是牙床上的洞、还是已经堵得完全不通风的鼻子,又或是即将扎针的手?

……

医生给开的药,吃了足足两个月。在这期间,对药物的敏感时常引得童零上吐下泻,可为了防止发炎感染还得继续吃。

空缺的牙齿因为鼻窦发炎的缘故,一直不能去进行种植,这让她吃东西也格外痛苦;每次让牙医想想办法,牙医就只有一句说辞:“你还是先治疗鼻子吧,你的鼻子肯定以前就不太好,不然怎么一下就穿了呢?”

等到她的鼻子终于通了气,可以尝试正常用鼻子呼吸了,医生才说可以停药了。

那天,母亲特意早早下班,精心做了许多她爱吃的菜,童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折腾了这么久,她都已经习惯了只有母亲和她的日子,几乎都忘记了最初引起这一切的那个失职的父亲。她看着妈妈把一盘一盘好吃的菜端上桌,对她说:“看,闻闻,今天的菜可香了!”

她也笑眯眯地把小脑袋瓜凑上前去,学着电视里卖调料的广告那样,深吸一口气,却一下子愣住了。

她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再次靠近,几乎把鼻子贴到了那条清蒸鱼上,使劲地吸气,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她站起来,飞奔回自己的房间,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有许多袖珍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着不同颜色的清澈的液体。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其中一个,拿到鼻子下面。

一个,又一个。她的动作越来越快。

最后,所有的小瓶子都打开了。童零的脸色惨白,微微张开的嘴唇抖动着,呼吸也愈发地急促起来,眼睛里一瞬间就噙满了泪水。

“哇啦――”

从她意识到父亲欺骗了她、背叛了这个家那天开始,到她受欺负、摔掉牙齿、在牙医椅子上忍受疼痛,两个多月以来,她从没有哭得这么伤心、这么绝望过。

母亲闻声赶来,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童零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发疯一样抓起其中一个小瓶子,狠狠地摔在桌上,里面的液体飞溅出来。她用手掌死命地往桌上那摊液体拍去,然后握成拳头捶在自己的鼻子上,整个人歇斯底里一样又跳又叫。

母亲好不容易才听清了她喊的是什么。

“我闻不到味道了!”

……

那个小盒子里的瓶瓶罐罐,装的都是香水,又十几种之多。这些香水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牌,大多是童零的母亲偶尔买点化妆品时收到的赠品,也有的是叔叔阿姨专门送给童零的小礼物。

这是童零在学习之余、除了古筝之外花精力最多的事情,也可以说是她最喜欢的东西。父亲不着家、母亲工作忙,她又要练琴,经常跟小伙伴没法玩到一块去,就总是自己一个人在家捣鼓这些。她喜欢小瓶子里散发出的气味儿,也深深为这些颜色不同、气味各异的液体着迷。

她不太懂哪个是名牌,哪个是劣质货,当然也意识不到那些小瓶子里的液体可能有天壤之别的价格。在她的眼里,每一瓶都是宝贝,每次闻过之后都要紧紧把盖子盖住,再用塑料袋包起来,最后才把盒子严丝合缝地关上,像压岁钱一样好好地收藏起来。

无聊时,她会一瓶一瓶地打开,去闻其中的味道,然后分辨猜测其中有什么样的成分,记录下来;每过上一段时间,再重新来一遍,对比看有没有新的发现,或者上次写的有什么不对的――其实这都是她的猜测,写下的也无非是“苹果味”“橘子味”“雪碧味”之类充满童趣的词汇,与真正的香水配方相去甚远,但她乐此不疲。

曾经有大人问她:“你长大了是想弹古筝、当个音乐家,还是想当个调香师呀?”

她忽闪着大眼睛问:“调香师是干什么的?”

“就是调香水的,香水是什么味都是他们说的算。”

从那时起,童零就不止一次地问自己,以后到底想弹古筝还是当个调香师?却一直没有答案。

今天,她终于有答案了,她想当个调香师。她想调出属于自己的香味,跟市面上所有的香水都不一样,最好能用她的名字来命名;她想闻一闻那些杂志上写的、名人模特们用的香水,看看跟自己收藏的有什么不一样;她想知道那些“小苍兰”“晚香玉”“琥珀木”之类优美的名字,代表的是什么样的气味。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香水,喜欢地要命。

在她闻不到味道的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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