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阳性
刘波最近格外地意气风发。
他在一个在线问诊平台上开通了个人主页,时不时地通过线上答疑解惑、帮人远程诊断来赚点外快。有时候,一些线上问诊的患者情况比较复杂,他就会干脆建议对方到线下就诊,再通过一些大大小小的手术治疗来解决问题。时间久了,他在线上也积累了一些好评,线下更是忙碌,有时候老患者来复诊都得私下找他帮忙加号,不然有可能一两个礼拜都抢不到一个号。
上个月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有好多线上问诊的单子,问的都是极其简单的问题,有的甚至连一个带名字的检查报告都没有,啥依据都没准备就来咨询问题。可光是靠一个“牙疼”或者“牙龈出血”的症状,他没法做出任何结论性的判断,只能建议对方去做这样那样的检查而已。
之后,这些问诊的人就消失了,但却都在平台上给出了好评,有的还煞有介事地写了几句“医生态度友善、有耐心”之类的评语。
问题是这些人都的的确确地付了问诊的费用――线上问诊不用排队,也可以在四十八小时内无限制地沟通,费用可比线下医院的挂号费贵不少。只咨询了这么简单的问题,刘波都替他们觉得钱花得不值;而他自己,则轻轻松松地在平台的口腔科排行榜上一跃进入了前五名。
这下不仅拿到了不少外快,还得到了平台的“月度优秀医生”的奖励,曝光率远超平常,这在往常可是只有那些业内顶尖大佬才有的待遇。
线上露脸了,线下慕名而来的也就更多了,有不少都是很麻烦的口腔顽疾,处理起来非常耗时耗力。忙久了之后,刘波腰椎的老毛病又犯了,咬着牙坚持了几天后,实在是撑不住,便请假休息了。
除了腰疼之外,他的肾功能也不是特别的健康,这都是以往工作、生活中不太注意留下的病根。人累了之后,抵抗力真的会降低不少,加上最近天寒地冻、流行感冒的多,刘波觉得自己似乎也有点发烧了。
本来直接找一个开私人诊所的朋友开点药,好好休息几天就万事大吉了。可偏偏他那个得了感冒的儿子症状越来越严重,大概是被学校里的同学传染了流感,这两天一直发烧咳嗽,他不得不顶着不太舒服的身体、带着儿子到医院去打针。
……
冬季的医院真是人挤人,十个排队拿药的病人里头,差不多有一半是咳嗽流涕等着输液的。
认识的老同学今天休班不坐诊,刘波只能按部就班排队看病。时间久了在医院里挤得头都晕了,好不容易才带着儿子打上针,总算是松了口气,可以趁着去个卫生间的工夫从注射室里出来透透气。
哪知道刚从卫生间出来,就被吓了一跳。迎面过来一男一女,两人带着口罩、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举手投足都活动不便了,偏偏手里东西又多,一不小心没拎住就在刘波面前散了一地。
一袋子药,再加上乱七八糟的检查单和病历,散得到处都是,这两人赶忙弯腰去捡。事情正发生在刘波眼前,他看这两人手脚也有点笨拙,索性也帮着就近抓起几盒药,递给对方。那两人一边道着谢,一边手忙脚乱地捡着,就听那女的说道:“你看你,就是总这么不小心,不然怎么会搞成这样子?你说万一真是这个病,可怎么办?”
男的应着声,大概是因为底气不足,声音捂在口罩后面闷声闷气的,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且不说我跟着你遭殃,你之前还去了口腔医院的,那血刺呼啦的再传染给医生,你这不是害人?”
刘波原本已经打算直接起身走了,这句话让他听得一怔,不由地去望这俩人。
却听那个女的又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唉,这话说回来了,万一真撞上了,你肯定也是被别人传染的,指不定是从哪倒的霉……说不定就是那医院……”
刘波的注意力彻底转移了过来,好奇地开口:“请问你们――”
谁知那女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两眼红彤彤的,又赶忙低下头,三两下收拢了面前的东西,没答话,拽起旁边的人就走。
刘波那半截话卡在嘴边,愣在那一头雾水,两眼下意识地去瞟那两人手里的东西,心头猛地“咯噔”一声。
《艾滋病防治知识手册》!
虽然当了医生,对“艾滋病”这种东西的认识已经十分科学,可心里头那种畏惧和嫌弃还是无法完全摒除的。他看着那两个人,口罩上面的眉眼显得十分年轻,万一真的不幸……这也未免太可怜了些,只希望他幸运些,这样别人也幸运。
……
差不多休了一整个礼拜,刘波才回去上班。
哪知道这上班第一天,就听见医院的保洁阿姨在议论:“听说有个上回来咱这看病的,是个得艾滋病的?”
“啊?真的假的?你咋知道的?”
“我是听李大姐说的。”
“李大姐不是都不干走人了吗?”
“说不定就是因为知道这个了才不干的呢!”
“哎呀,还真不好说,怪吓人的……”
刘波原本都忘掉了医院卫生间门口的那件事了,结果这话一听,心头“突突”地。但他问了一圈,大家都对消息来源搞不清楚,即便是那个“听李大姐说”的保洁阿姨,也没把握确认李大姐才是第一手消息来源,更没人能说得清那个可能得了艾滋病的病人究竟是谁。
这消息更像是一个谣言。
毕竟是医生,大家对谣言的态度还是很理智的,没什么人当回事。
除了刘波,因为他当天晚上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号码在手机上提示是“传销广告”,他就没接。谁知对方接二连三地打来,他实在不耐烦了,接起来,正打算不论对方说什么他都要怼一句“没兴趣”,却听见对面是个很客气的声音说道:“刘医生,您好……”
“你是?”他在努力回忆这个声音,似乎并不是他给过私人号码的哪个熟悉患者。
“我,我是……以前……找您……”
“你是我看过的患者吗?”刘波猜测着。
“嗯,对……有个事儿我想跟您说一下,就是……就是……唉……”对面叹了口气,似乎很难以启齿。
难道说……
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刘波越想越不踏实,但还是试探着问:“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要问吗?”
“不,不是要找您看病,就是吧……唉……”
电话突然挂断了。
刘波举着手机愣在那:这种把话说一半的情况,实在是比全说完还让人不踏实。再加上最近这接二连三的怪名堂,他实在没法控制自己不往那个方向去联想。
不会吧?这么倒霉?偏偏就是我看过的患者?
会是谁呢?看牙齿的、尤其是做根管治疗的,哪个的处理过程都是一嘴血,这从何猜起呢?难道一个一个地打电话去问?也不是每个患者都留过电话号码啊……
……
心乱如麻的刘波在第二天就请了假,去了武州市人民医院。
他避开了在这里上班的老同学,独自一个人到了感染科专科门诊,请这里的医生帮他开了检查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