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沐萧竹高挑瘦弱的身子被粗蛮的红杏推着走，她频频回首，睇向越来越远的回廊，心中困惑不已</p>
那个人就是何嬷嬷让她躲开的人，田富娣所出？</p>
仔细想想，方才用膳的奴仆不下五十人，在深夜里因为有廊灯，回廊是必经之路，不从这条路返回主子们的院落，便要像她们一样模黑绕道这样算来，看见他醉卧回廊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却没有人帮二少爷一把，竟让他在初冬的夜风里自生自灭</p>
她心生疑问，同样是主子，为何二少爷跟大少爷的境遇判若云泥？</p>
“真是让人心烦”同行的红杏脸色一直不好地叨念，“林家的夫人们个个都是名门之后，只有那个田富娣，是个武师的女儿，还曾经流落烟花，都说龙生龙，凤生凤，田富娣哪能生出什么好东西”</p>
一个下人敢对主子如此厌恶，让沐萧竹心惊</p>
“可我在京里的时候，也有听过王公贵族娶烟花女子为妾啊”</p>
“那是你不知道，老祖宗当年说什么也不肯让田富娣进门，结果老爷在田富娣的挑唆下，居然放话若老祖宗不点头，便带着田富娣远走他乡他们一起把老祖宗往死里逼，老祖宗气得都病倒了，但老爷仍是连一句软话都没有，听说也都是田富娣拦着不让老爷去那二少爷自小就像他娘，性子坏又不务正业，贪得无厌，跟那个田富娣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虽是林家子孙，老祖宗根本不喜欢他”自然下面的奴仆也不拿他当主子对待</p>
原来其中因由如此复杂……</p>
正当沐萧竹还想再问问林星河到底做过什么样的坏事，以便往后多加提防时，红杏却显然没了兴趣，急匆匆往杏春院赶路，知情识趣的沐萧竹便没有再问</p>
将她带回杏春院后，红杏就与其他丫环一道忙里忙外的，烹茶、熏香、点燃火盆纵然大少爷已传话今夜不会归来，但她们还是想着也许大少爷能早点结束公事从盐场返回，无不仔细和忠心地做准备</p>
可身在杏春院里帮着忙的沐萧竹心绪很是不宁，总想起那张沾血的脸</p>
那样冷的夜风，单薄的紫袍和犹如孤鸟的境遇让她无法安心</p>
好几年前的深冬，与父亲共事的吴叔便是因酒醉后倒卧街旁，被活活冻死</p>
若她没有看到他，便不会成为她的内疚，但她看见了，没有做该做的事，她怎么都不会心安</p>
也许二少爷心黑如墨，可她不能如此</p>
沐萧竹蹙了蹙眉，打定了主意</p>
“红杏姐姐，我忽然想起还有一张图纸没找到，要再去趟书楼，你们不用给我等门了，请各位姐姐早点歇息，我找到图纸，会到姑姑那里，明日辰时再回来这里等大少爷”</p>
“你认得去书楼的路吗？粉杏，你陪……”红杏吩咐道</p>
“白日里我已经去过一回，路已记住了”沐萧竹婉拒</p>
“那好，你去吧，粉杏，送她出去，顺便关上院门”红杏扬声交代</p>
出了杏春院，沐萧竹的身影消失在冬夜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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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烈的酒林星河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身形，尽量不让自己挺拔的身形靠在酒楼雅间的墙上</p>
他站在窗前，想让脑袋清醒些，但自窗口吹来的冷风却驱逐不散他体内燥热的酒气</p>
这酒果然烈</p>
“二少爷，让小的送你回府里吧”十五岁上下的秋茗见主子身形有些摇晃，忙扶住他</p>
“林二爷这次可帮了我大忙啊！要是没有你，我这银铺怕是要易主了，你可别走，咱们一起喝个痛快我一定要好好谢、谢谢你”</p>
雅舍里布置雍容雅致，七八个醉汉散落在八仙桌边，个个喝得红光满面、醉眼迷离年纪三十上下的何老板醉意蒙胧间，察觉到他今日的贵客兼恩人就要离开，马上高声招呼着，扑向窗边那团影子</p>
“林二爷！你可不、不能开溜呀，今日说好不醉不归对吧，兄弟们？哈哈哈哈！”他嘴里喊着林二爷，手却死死揪住秋茗的袖子</p>
“林二爷，快来快来，与我干了这一杯”</p>
“二爷，唯有饮者留其名，喝酒的事比天大，别走！”醉得不知今夕何夕的陪客们还不忘掉掉书袋子</p>
“秋茗，你留下代替我陪他们喝，他们已经醉得牛马不分，不用担心被识破，我必须先回府了”林星河强压住酒意，低声在秋茗的耳边吩咐</p>
秋茗瞧了瞧主子，再看了看他的袖袋，里头正装着三万两银票，实在不适合在这里久留</p>
这三万两银票是何大爷连本带利还上的款项，若是丢了或趁乱被人拿走，那可就麻烦了</p>
秋茗再次确认主子神智还算清楚后，才挡在何老板跟前，适时为主子挤开一条通往门外的道路</p>
“何老板，来来来，请到这里来，我与你共饮此杯”秋茗虽比林星河稍矮一些，但学起主子来有模有样</p>
“好好好，咱们喝，快，给我们端酒过来”喝得醉眼迷离的人们，早把秋茗当成了林星河</p>
林星河退离雅舍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回林府怕惹人注意，他从后门溜进府里，天色暗了下来，浓重的醉意在此时重重袭来，让他的脑袋逐渐昏沉，行动也变得迟缓</p>
在昏暗不明的光线下，他一脚踏空，身体栽倒在回廊的柱边，感觉温热的湿意从额头流了下来</p>
他竟然不觉得痛</p>
倒在阴冷的地面，林星河再不能动弹他强大的意志力迷茫起来，身体软得跟棉花一般不听使唤，他用足吃女乃的力气试图让自己站起来，却仍徒劳无功，脑袋被酒力占据</p>
夜越来越深，风越来越寒，令仅着单袍的他瑟瑟发抖</p>
“劳烦田哥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浑身透着寒气的他听到一个率真的女声从他头顶飘落</p>
口音听起来像是北方的女子，这干爽直率的声音像把刷子，扫去林星河脑中层层迷蒙</p>
“丫头，这个是二少爷呀”粗嘎的男嗓听起来又是迟疑又是害怕</p>
这个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身体依然无力的林星河转动心思，思绪恢复些许清醒，思及这是林府里某个马夫</p>
“我知道的，田哥，这里有些钱，拿去打酒喝”</p>
“唉！”马夫接过钱，叹了口气，慢慢矮来，扯起林星河无力的臂膀搁在自己肩上，另外一粗壮的臂搀起他细窄的腰，猛地将颀长的身体带离地面</p>
“田哥，轻一点”沐萧竹心惊马夫的粗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