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成吉思汗子孙秘传第二季之一:蒙古汉子》(21)
桐雪的话令巴拉倍感温暖,一个念头在巴拉脑海中一闪,多么贤惠的女人,唉,要是桐雪是桐花那该多好。太夫人沉默不言,手中不停地捻着佛珠,一旁的哈珠呆若木鸡。
巴拉的心悬了起来,通智是正黄旗满洲,是八旗中地位最高的一旗。不但如此,他还是工部尚书、钦差大臣。巴家是什么?名义上是蒙古贵族,实际上朝廷从来就没有信任过巴家。在蒙古贵族中,有被封为亲王的,有被封为郡王的,与皇家关系远一些的也被封为闲散王公,只有巴家,不但没有封王封公,还把世袭都统也免了,成了世袭章盖。巴特好不容易升到都统,可一天没坐,就被削职。如果不是科布多再次发生战争,巴特想官复副都统都不可能。巴特无凭无据就要去京城告御状,这不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嘛!
巴特不服:“大哥,通智外表仁厚,内藏奸诈,这种人多活一日,国家多一天危害,我一定要扳倒这个奸贼。”
巴拉训斥:“老三哪,你怎么往牛角尖里钻?天下就你一个人爱国,别人都不爱国?你太天真了!就算他危害大清国,大清国是你家还是咱们家的?那是皇上的!皇上都不追究,你算什么?你太自不量力了!”
巴特反驳:“通智向我放冷箭,把宝树的军功和我的军功都记在了他的头上……”
巴拉怒道:“就算通智向你放冷箭,你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吗?就算他贪了你的军功,你不是还当着副都统吗?你已经被罢了一次官,难道还要二次被革职你才能安心吗?”
巴特心如铁石:“这个副都统我宁可不要,也要把通智扳倒!”
巴拉又气又急:“通智在朝中红得发紫,拼了你的副都统就能扳倒他吗?你这不是异想天开吗?老三,奶奶都七十多岁了,你就不能让她老人家安度晚年吗?你就让巴家所有人都为你提心吊胆吗?我告诉你老三,你趁早给我打消这种念头,我绝不允许你去告什么御状!”
太夫人大口大口地抽烟,哈珠一袋一袋地给太夫人装烟。尽管窗户开着,屋里还是烟雾弥漫。巴拉和巴特兄弟你一句,我一句,各说各的理。
巴特勉强控制着情绪:“大哥,我想告通智不是一天了,而是十几年了。如果当初不是你逼着我娶他的女儿桐花,没准通智早就被绳之以法了。大哥,以前我都听你的,这次对不起,我的心就像山一样,不会动摇!”
一提桐花,巴拉无话可说了。当年在科布多,通智提出把桐花嫁给巴特,巴特不同意,是巴拉强行做主,桐花才进了巴家的门。桐花到巴家之后,把巴家搅得鸡犬不宁,不但如此,巴特到现在连个孩子也没有。为此,巴拉常怀愧疚。
太夫人“当当当”磕了磕烟袋,语重心长地对巴特说:“孙儿呀,如果你认定通智是个大奸人,那就要告,不能让这种奸人逍遥法外。这种人官当得越大,受害的人就越多,国家损失就越重。身为大清子民,为国除奸,为民除害,那才是男儿本色。你去吧,奶奶支持你。”
巴拉仿佛不认识奶奶一般,奶奶平时那么慈祥,那么宽容,为什么要支持巴特告通智?通智就是再奸再恶,上面有皇上,巴特不但管不了,弄不好还会碰得头破血流,甚至把命赔上。
太夫人礼佛敬佛一辈子,在老人心中,佛最讲宽容,但是,佛也设了地狱,让那些恶鬼永世不得超生。佛甚至还把恶鬼的皮剥下来钉在门上,以警示那些做坏事的人。这说明宽容也是分善恶的。不分好坏、不分善恶的宽容,那就是放纵罪恶,佛也不会答应。
巴特“梆梆梆”给奶奶磕头:“奶奶,您真是我的好奶奶!”
祖孙三人正说着,仆人来报,通智来了。通智远在归化城,他突然而至,要干什么?是杀人灭口?还是阻止巴特进京?抑或是威胁巴家?
巴拉不知如何是好,巴特怒目横眉,哈珠手足无措,太夫人却稳稳地坐在炕上,老人想,通智还是钦差大臣,代表的是皇上;巴特还没给桐花休书,通智还是巴特的岳父。在礼数上不能少,太夫人让巴拉、巴特去迎接通智。
巴拉和巴特两个人来到外面,果然,通智带着随从站在章盖衙门门前。
巴拉撩衣跪在通智面前:“下官巴拉叩见钦差大人。”
巴特却站在地上,一言不发。
巴拉拽巴特的衣襟,让他跪下,可巴特两眼如同利剑,寒光闪烁,立而不跪。
通智见巴特没下跪的意思,他笑着把巴拉搀了起来,他说他想看看太夫人。巴拉在前面带路,通智走在中间,巴特跟在后面。来到上房,通智深深地给太夫人作了个揖:“老婶子,通智看你来了。”
太夫人礼节性地笑了笑,她手里捻着佛珠:“老太太哪敢劳钦差大人的大驾,大人请坐。”
通智坐在炕沿边,离太夫人近在咫尺:“老婶子,通智今天来有两层意思:一是看望老婶子,二是为巴特送行。本来我给老人家备了一点薄礼,但外面都传遍了,说巴特要进京城告我,我是怕人说我贿赂老婶子,阻止巴特进京,所以才空手而来。老婶子,你不会挑我礼吧?”
太夫人道:“不会,不会,通大人能想开就好。”
通智一笑:“我想得开,想得开。巴特进京告御状,请皇上圣裁,还我一个公道,解开我们翁婿之间的误会,我求之不得。我是觉得有点愧疚,愧不在巴特,他的提拔和重用,我都操碎了心,想了很多办法,在皇上面前说了很多好话。我愧在桐花呀!桐花到了巴家没生一男半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跟巴特说过,给桐花找个喇嘛或郎中看看,如果是桐花的毛病,我做主,给巴特纳一房侧室。”
通智这般坦诚,大大出乎巴家人的意料。太夫人经多识广,阅人无数,马上警觉起来:通智城府太深了,心机像雾一样难以琢磨,对这种人,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推测。看来,巴特眼前这个对手很难对付。太夫人不禁为巴特担心。
巴特没有丝毫动摇,他认为,这正是通智奸诈之处,告御状的决心更坚定了。
通智走后,巴特到包头召家庙拜佛祭祖,又看了义子哈森,看了二哥道尔吉喇嘛,第二天就赶往京城。
有了建威将军的公文,沿途没费什么周折,巴特顺利到达京城。
人们都知道朝廷有吏、户、礼、兵、刑、工六个部,但与六部同一规格的理藩院却很少有人知道。理藩院是清朝专门管理蒙古及各少数民族事务的衙门,其下设有旗籍、王会、典属、柔远、徕运和理刑六个司,有点像今天的国家民族事务委员会。
蒙古人打官司告状要到理刑司,巴特把状子递上去,请求觐见天子。满族和蒙古族之间的关系,是清朝最为重要的民族关系。理刑司郎中把状子呈送给理藩院尚书,理藩院尚书又把状子呈送给雍正皇帝。
太监把巴特带到养心殿,巴特向雍正皇帝行了三叩九拜大礼。雍正见巴特头戴红缨帽,上镶红珊瑚顶子,项挂朝珠,身着蟒袍,前后胸绣的是雄狮补子,脚下是一双崭新的朝靴。当年,在归化城校军场,巴特曾为雍正表演箭法和骑术,雍正对巴特印象很深。
雍正脸色平和:“巴爱卿,听说你要状告通智?”
巴特有点紧张,他稳了稳神,把当年在科布多劫粮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然后道:“皇上,通智大奸若仁,大恶若善,这种奸诈恶徒留在朝中,对国家和社会的危害实在太大了,微臣请皇上严查通智,以正国法。”
雍正未置可否:“通智向你放冷箭,可有证据?”
巴特一指后背:“回皇上,微臣后心上的箭伤就是证据。”
雍正一皱眉:“身为大将,征战四方,哪个身上没伤?怎么就能认定是通智所射?”
“回皇上,当时微臣把准噶尔押粮队伍杀得溃不成军,敌军自顾不暇,根本不可能绕到微臣的背后放箭,而通智恰恰是从微臣的后面杀出。不久前,微臣的安答宝树也证实了微臣的判断。”
“宝树是何人?”
“宝树也是通智的受害者。当年他与微臣同在军中效力,微臣深入敌后劫粮,就是要劝宝树安答重新回到朝廷这边,可宝树忌惮通智,没有听……”
雍正摆了摆手:“等一等,你是说宝树投降了准噶尔?”
“……是,皇上。宝树遭通智排挤,通智不但贪占其功,还打他四十军棍,逼他出战……”
雍正又打断巴特的话,目光中透出一股寒气:“你是怎么见到宝树的?”
在中国的历史上,战将被俘是件极不光彩的事,巴特本不想说自己被俘,可又一想,自己忠心报国,没做什么对不起国家的事。巴特就把二次科布多战争的经过详细地奏明了雍正。
巴特磕头道:“微臣被俘之后,不顾伤痛,夺了噶尔丹策零的汗血宝马,射死敌兵,逃出虎口,还救了傅尔丹将军。”
雍正皇帝勃然大怒:“什么抢了噶尔丹策零的汗血宝马,射死敌兵?谁能证明这不是噶尔丹策零设的圈套?谁能证明这不是反奸计?你身为二品武官,竟连这小小阴谋都看不出来,你何以领兵?何以为将?”
“这,皇上……”
“朕问你,傅尔丹手下那么多大将战死,为什么你能活着?那么多将士杀身成仁,为什么你能逃出来?”
“皇上,微臣也想杀身成仁,可是,微臣更想为国除奸,为民除害,戳穿通智的假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