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成吉思汗子孙秘传第二季之一:蒙古汉子》(20)
真不知巴特的脑袋是怎么长的,还是副都统呢,水平也太低,就算用屁股也能想明白——如果真像巴特说的那样,通大人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他?怎么可能给他开公文?怎么可能给他拿盘缠?……1735年是雍正十三年,春回大地,野草开始复苏,冬眠的害虫蠢蠢欲动。没有雨水,路边的白杨树凭借体内饱满的水分吐出新芽。然而,没几天,叶子就被害虫啃得光秃秃的。为迎接钦差大人,军兵只得砍树。
归化城的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买卖店铺门前一尘不染。建威将军申慕德率领巴特等大小官员出城十里,迎接新上任的钦差大臣兼工部尚书。
钦差坐的是马拉的轿车,轿车两个木轮,青色的轿帘,上面是绿呢顶子,顶子四周镶着蓝色牙边,看上去不但不奢华,还有点土旧。轿车前,两人举旗开道,后边六人举旗相随。没有前呼,没有后拥,一行就这么几个人。
申慕德、巴特赶到,前面举旗的军兵向轿车里的钦差大人通禀。钦差吩咐停车。申慕德紧走几步来到轿车前。军兵撩起轿车帘,里面走出一个人。此人五十六七岁,头戴红缨帽,帽上镶着红宝石顶珠,顶珠下插着一支单眼花翎。上身着深蓝色的蟒袍,下衬江牙海水,脚上穿着一双半新不旧的朝靴。项挂朝珠,前后胸是仙鹤补子。
花翎就是孔雀翎,翎有单眼、双眼、三眼之分。眼就是孔雀尾巴末端如同眼睛一样的圈。眼越多,地位越高,三眼、双眼只有王公一类的大臣才能佩戴。
申慕德一看,这不是通智嘛!申慕德惊道:“通大人!原来钦差大臣就是通大人!下官申慕德给大人请安。”
申慕德向通智一抱拳,通智抱拳还礼:“申将军,我们是多年的好友,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本来巴特准备向钦差大人状告通智,可万万没想到,这个钦差竟然是通智!通智当了钦差大臣、工部尚书,我的状告还是不告?告,我去哪儿告?不告,我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归化城的官员一一上前叩见通智,人们都拜完了,只有巴特没动。
申慕德一拍巴特的肩:“巴大人,怎么?老岳父通大人荣升为工部尚书、皇上的钦差,你高兴得都忘参拜了?”
巴特仍然没动,他看着通智,通智也看着他。通智正等巴特给他磕头,哪知巴特转过身,跳上马,“嗒嗒嗒……”扬长而去。
“巴特,巴特……”
通智连叫数声,巴特头也不回。
申慕德觉得没面子,通智也很尴尬。通智重新上车,申慕德把他接进建威将军衙署。
安顿完通智,申慕德越想越不对劲儿,巴特呀巴特,我是你的顶头上司,我让你拜通智你扭头就走,招呼也不打,当着归化城几十名官员的面,你置我于何地?
申慕德把巴特叫到大堂,他一脸不高兴:“巴特,我们之间有过节吗?”
巴特给申慕德打了个千儿:“将军待巴特如手足。”
见巴特态度谦恭,申慕德的气消了一些:“那你今天是怎么了?”
巴特低着头:“回将军,我心情不好,请将军原谅。”
申慕德训斥巴特:“你是朝廷二品命官,不是轻狂少年!你心情再不好,也不该在那种场合流露出来吧?你可以不顾及我的面子,可通大人是钦差,是你岳父,你总得顾及一下他的感受吧?”
巴特猛地抬起头:“他不是我岳父!他是国贼!是我的仇人!我要告他!”
申慕德吓了一跳,他压低声音道:“你敢骂钦差是国贼,你不要命了?”
巴特把宝树的遭遇,自己背后的冷箭,以及通智把桐花嫁给自己,桐花三次气昏奶奶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申慕德瞠目结舌,原来巴特不是对我,而是对通智!可是,状告钦差大人非同小可,就算巴特说的全是真的,可通智现在是皇上的钦差、工部尚书,位高权重,他能告赢吗?
申慕德劝道:“巴特呀,这件事你对我说说就得了,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
巴特目光凝重:“将军之言出于肺腑,巴特感激不尽。可巴特心意已决,我就是赔上性命,也要把通智老贼扳倒。将军,请给巴特办个公文,我要进京面见皇上告御状!”
清朝对蒙古民族的政策既优厚又苛刻,“建众以分其势”是最绝的一招。
清太祖努尔哈赤曾形象地把蒙古民族比为云,天上的云合则成雨,蒙古民族合则成兵。要想有云无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云吹散;要想清廷不受蒙古民族的威胁,就必须分化瓦解他们,让他们各自为政,互不往来,互不隶属。因此,有清一代,蒙古被划分为277个旗,其中,7个喇嘛旗,72个内属旗,198个札萨克旗。内属旗不设札萨克,或设总管,或设都统,比如土默特左右两旗,而且,总管和都统取消世袭。以1890年为例,当时蒙古地区人口约160万。按此计算,平均每个旗不到5800人,这仅仅相当于现在的一个大村子。
198个札萨克旗,又分为19个盟。盟不是一级政府,也没有行政职能,无权对各旗发号施令,其职能仅仅是清查人口和牲畜。各旗直接归中央下派的各地将军管辖,各地将军几乎都是满人。旗与旗之间不能越旗游牧、耕种、往来、婚嫁,同一个盟的王公贵族只有三年一次的会盟才能见面。内属旗连会盟也没有。实际上就是画地为牢,把蒙古各部圈起来,每个旗都成了一个封闭的世界。
清政府还规定,蒙古各级官吏不得随意进京,如确需进京,必须有当地将军的批文,按朝廷的指定路线行走,绕路拐弯都不行。
土默特左右两旗官员进京的批文由建威将军签发,没有建威将军的“通行证”,就算出了土默特右旗,沿途各卡伦都不放行。卡伦不是驿站,驿站是供来往送公文的差人、官员中途换马或暂住的地方。而卡伦是哨卡,主要任务是巡逻、放哨、传递情报。清朝全国各交通要道都设有卡伦。
申慕德不给巴特签发公文,他再三劝阻巴特,巴特摇头而去。
晚上,申慕德专门为通智安排了一桌丰盛的酒宴。通智往桌上一看,什么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猴头燕窝鲨鱼翅,熊掌干贝鹿尾尖,应有尽有。
看着桌上的美味,通智没吃:“申将军,归化城还不富裕,这么多菜是不是太奢侈了?”
申慕德反应还挺快:“大人别介意,这顿饭是下官自掏腰包。归化城是不富裕,可是大人千里迢迢从京师重地来到归化城,下官怎么也要表示一下心意啊!”
申慕德的话明显是谎言,大清全天下的官员也没有一个自己掏腰包请人吃饭的,尤其是请钦差大人。
通智一笑:“申将军如此盛情,通某感激不尽。我看这一大桌子菜,我们两人也吃不了,要不,把将军衙署的差人叫来,大家一块热闹热闹。”
申慕德有点纳闷,心说,通智以前不这样啊,怎么几年不见,变得这般亲民?
众衙役听说要和钦差大人一起吃饭,他们想都不敢想,一个个受宠若惊。虽然他们坐在席间,可是,筷子不敢动,酒不敢喝。通智却谈笑风生,一会儿给这个斟酒,一会儿给那个布菜,这些军兵感动得眼泪都下来了。
申慕德在将军衙署腾出几间最好的屋子,作为通智下榻的公馆。通智走进房间,说太奢华了。通智提起了桐花,他说,这么多年,由于公务繁忙,只来看过女儿一次,就连信也很少给桐花写。得知桐花没住在土默特右旗副都统衙门,通智更想去看看她。
申慕德要派人护送,通智婉言谢绝,他只要一个军兵带路。
桐花住的宅子也不算小,进门后,一面照壁立在面前。绕过照壁,对面是五间正房,东西各三间厢房。
这几天桐花越想越恨,越恨越咬牙。晚饭她也没吃,拿着鸡毛掸子,狠狠地揪着,脚下一地鸡毛。
桐雪跑了进来:“小姐小姐,老爷来了。”
桐花以为是巴特回来了,她脸上一喜,但瞬间即逝,没好气地说:“滚,让他滚!”
桐雪忙解释说:“是老爷,不是姑老爷。”
通智已经到了门前,他清了清嗓子:“女儿,让谁滚哪?”
桐花听出是通智的声音,她连鞋也没顾上穿,光着脚就跑了出去。
桐花一头扎进通智怀里,放声大哭:“阿玛呀,你可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要被那个天杀的给欺负死了,阿玛……”
通智抚摸着桐花的头:“巴特怎么欺负你了?”
桐花把巴特要告通智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给通智,通智脸色骤变,桐花问:“阿玛,你到底向他放冷箭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