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成吉思汗子孙秘传第二季之二:血性草原》(3)
大青马是畜生,可大青马有情有义,临危不惧。那些狗官哪个能比得上我的大青马?不,他们不是畜生,他们连畜生都不如啊!他们是魔鬼,是豺狼,是毒虫……东昌知府把巴鲁带回衙门,传郎中给巴鲁上药疗伤,叫人给巴鲁端来稀粥和包子,又命人喂大青马。
巴鲁狼吞虎咽,一口气吃了二十几个包子,喝了半木盆稀粥。
巴鲁一边嚼着包子,一边问身边的衙役,知府何时出兵。衙役出去问了几个人,谁都不知道。衙役让巴鲁躺一会儿,有消息他马上来报。
巴鲁哪躺得下,前敌将士眼巴巴地盼救兵,三哥沙津他们生死难料,尽管巴鲁十分疲惫,可他苦等,苦等,就怕自己睡着了误事。巴鲁看了看天,太阳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白森森的,仿佛骷髅一般。
巴鲁走到屋外,衙门里各房间静悄悄的,根本没有出征前的紧张气氛。见两个衙役从后堂出来,巴鲁立刻上前,他打听知府什么时候集合队伍,两个衙役都摇头说不知道。
巴鲁更急了,捻子那么多人,三哥沙津手下只有八百来人,能坚持十二个时辰就不得了了,可三哥却给自己二十四个时辰,这是三哥他们能坚持的极限!现在已经过了两夜一天,不下十八个时辰,东昌府不马上出兵,三哥他们必然被捻子消灭。
巴鲁的伤上了药,疼痛有所减轻,他疾步走向后堂。巴鲁想找知府,催促他马上出兵,可还没到门前,就被一个衙役挡住了:“大人正在午睡,不得打扰。”
巴鲁求衙役进去通禀,衙役犹豫再三才向正房走去。巴鲁不由自主地走到窗下,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训斥声:“你没发烧吧?”
知府的声音比女人低很多:“没有,嘿嘿,夫人,大清早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一块大石头向我滚来——时(石)来运转嘛。我出去巡视一圈,竟然朝廷有一支蒙古军被捻子围在冠县,他们派人来搬救兵。我的好运来了,你说,我打败捻子,皇上能不给我升官吗?”
女人的声音更大了:“升个屁!阴天下雨你不知道,你手下的兵什么熊样你还不知道吗?他们打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一个顶仨,打捻子五个也不顶一个。你那几千人还不够给捻子塞牙缝呢!”
知府支吾:“不,不会吧,捻子也没有多少人……”
女人不知在拍什么,发出“啪啪”的声音:“说你是猪脑子,你真是猪脑子!有捻子在,朝廷每年给你拨十万两帑银;捻子没了,这笔钱谁还给你?”
知府不出声了。巴鲁的心在颤抖,脸上的肌肉直蹦。那个衙役推开房门走了出来,他高抬腿,轻落足,样子跟小偷似的。见巴鲁站在窗下,他的嘴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手不停地向巴鲁比划,示意巴鲁走开。
知府惧内居然到如此地步!发救兵是国家大事,一个女人有什么权利干涉?巴鲁又气又急。
巴鲁奔房门而去,那衙役想拽住巴鲁。巴鲁胳膊一扬,衙役“噔噔噔”倒退好几步,“扑通”一屁股坐在地上。
巴鲁推门而入。
知府和老婆两个人正坐在床上,知府光着膀子,老婆胸前戴个红兜肚。
巴鲁跪在床前:“大人,军情十万火急,求您赶快发兵吧!”
知府夫人吓得“啊”的一声,扯过夹被挡在胸前:“来人!快来人,有捻子,抓强盗……”
巴鲁不敢抬头:“夫人,我不是捻子,我是官军,我们被捻子围在冠县,我是来搬救兵的……”
知府夫人根本不听,她大声呼叫。外面那个衙役冲进来就拖巴鲁,巴鲁甩开衙役,他跪爬几步来到床边:“大人,我们跟捻子打了三天三夜,前敌的将士没吃没喝,再不派援兵,我们的弟兄就全完了,大人哪……”
知府夫人直往床里躲,她大叫:“捻子,他是捻子。快!把他拖出去!把他拖出去!”
又有两个衙役冲了进来,三个衙役来拽巴鲁。巴鲁双手抓住床框,苦苦哀求。
知府的床框很高,四面挂着帷幔,一面可以拉合。睡觉时把帷幔一拉,里边就是一方小天地。
三个衙役用力拽巴鲁,巴鲁却死死抓住床框,床倾斜起来,知府夫人尖叫,知府也缩成一团。
有个衙役抽出腰刀,照巴鲁的腕子就砍,巴鲁只得松手。另外两个衙役趁机把巴鲁的两臂往后一拧,巴鲁被摁在地上。
知府醒过神来,他吼道:“把他拉出去,乱棍打死!”
众衙役如狼似虎,巴鲁被拖到外面,棍棒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
巴鲁两手抱头,拼命呼叫:“大人,你不能见死不救,不能啊,大人,大人哪……”
巴鲁被巡抚打了两次,浑身是伤,如果不是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他早就起不来了。虽然上了药,可哪还经得住再打,片刻巴鲁就喊不出来了。
突然,大青马“希溜溜……”从前面蹿了过来,它冲入人群,连踢带咬,“扑通”“扑通”“哎哟”“哎哟”,众衙役纷纷往两旁躲,大青马叼起巴鲁就跑。
大青马跑在街上,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觉得奇怪,这是什么马?怎么叼着人?难道成精了?
这种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们闪开道路。大青马穿过人群,跃出城门,钻进一片树林。
大青马把巴鲁轻轻放在地上,巴鲁两眼微闭,一动不动。大青马用鼻子拱了拱巴鲁的头,巴鲁没有反应。大青马在巴鲁脸上闻了闻,也许是感受到了巴鲁的气息,它围着巴鲁“咴咴”打响鼻,并不时用尾巴抽打飞到巴鲁身边的蚊虫。
夜幕降临,一颗星星也没有,天黑得像锅底一般。
“呜——”一阵风刮过,接着就是一道闪电,“咔嚓”,炸雷响起,“哗——”,大雨如同瓢泼似的下了起来。雨水一激,巴鲁慢慢地睁开眼睛。见巴鲁醒了,大青马鬃尾乍起,“咴咴”直叫。
巴鲁身上的伤被雨一淋,钻心地疼。巴鲁问自己,这是什么地方?我这是在哪儿?我不是到东昌府搬兵吗?对了,东昌知府的老婆拒绝出兵,我情急之下闯进内室,惹怒了东昌知府,他下令要把我乱棍打死。我隐隐约约记得,大青马把我叼了起来……是大青马,是它救了我。大青马!我的大青马呀!
搬兵!搬兵!!我要搬兵!!!我要救三哥沙津,我要救所有土默特右旗蒙古将士!
巴鲁猛地坐起来,可他又茫然了——济南我去了,山东巡抚能派兵护送妓女,却不派一兵一卒到冠县解围;泰安府紧闭城门,连城都不让我进;东昌知府听老婆的,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我还能到哪儿搬兵?
巴鲁五脏俱焚,都说大清的官吏腐败,没想到他们竟腐败到这种地步!这样的国家还有什么希望?三哥沙津让我二十四个时辰内搬回援兵,现在过去二十三个时辰了吧?小山包里无粮草,外无救兵,他们的处境必是凶多吉少。难道我要去京城搬兵吗?那么多捻子,那么多敌兵,也许我到不了北京,三哥他们就不在了……
巴鲁放声大哭:“三哥,你让九弟到哪里搬兵啊?长生天,你为什么这样对待土默特将士?”
哭着哭着,巴鲁“噌”地站了起来,搬兵是没有希望了,我得赶紧回前敌,就算死也要和三哥他们在一处。
巴鲁强忍伤痛,好不容易上了大青马,可刚跑几步,又“扑通”摔了下来,他再次失去知觉。
雷声不停地在空中撞击着,闪电一层接一层剥蚀着黑夜,雨就像无数条鞭子,抽打着大地山川。
巴鲁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他发现自己躺在山坡上的一座破庙里,大青马站在他身边。见巴鲁睁开了眼睛,大青马用鼻子蹭着巴鲁的手,巴鲁发现,大青马眼泪已经流到了腮边。
巴鲁明白,肯定是大青马把自己叼到这里的,巴鲁给大青马擦了擦眼泪:“大青马,我们不哭,我们不哭……”
巴鲁让大青马不哭,可他的眼泪却成串地往下滚。
大青马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打了两个混浊的响鼻。
“畜生……”巴鲁想骂那些狗官。
可是,巴鲁觉得自己骂得不对,这不是在污辱我的大青马吗?大青马是畜生,可大青马有情有义,临危不惧。那些狗官哪个能比得上我的大青马?不,他们不是畜生,他们连畜生都不如啊!他们是魔鬼,是豺狼,是毒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