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伤逝太皇太后在福临身上留下的缺失与……
第48章伤逝太皇太后在福临身上留下的缺失与……
珊瑚赶紧握住,也顾不上她这只小手会否露馅了，忙着调动情绪入戏。
系统也跟着变调，声情并茂地又唤了声：“额吉。”
珊瑚满以为接下来这位老太太就该哭诉深宫不易了,哪知太皇太后默然良久，却掩面道：“额吉对不住你。”
珊瑚一怔，这可不符合孝庄个性呀,这位留名青史、在各类影视剧里熠熠生辉的老太太理应是个意志坚强的人物,怎么会露出软弱之态？
再说,她又何错之有？
珊瑚跟皇太后面面相觑，各自都在对方眼里看到震惊，就连系统也是懵逼非常，显然他也没吃懂这口瓜——毕竟是个智能ai,只能从现有的数据库进行分析整理,莫非还有隐藏剧情？
皇太后是个好奇心重的,虽然不便打听婆婆兼姑母的私隐，可人都要死了,还能不直抒胸臆？
太皇太后这会子倒是断断续续讲述起来，从草原上那个明媚鲜妍的少女，一步步长成深宫里运筹帷幄的妇人,这辈子她行的端做得正,哪怕不惜利用多尔衮，那也是为稳固大清江山。
她做的唯一一件错事,便是太过提拔娘家,逼着福临娶了两任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为皇后,又不许他跟董鄂氏相爱，以至于董鄂去后，福临也旧疾复发早早离世,而她在余下的时光里孤独终老。
皇太后难免叹惋，宽慰道：“这都是命，怪不了旁人，您别自责啦。”
对于方才婆婆话里话外贬低她，皇太后并不计较，她早就习惯当个摆设，也想通了，顺治爷与董鄂妃的爱情再感天动地，又与她何干？不过是些吃饱了撑的玩意儿，留作后人茶余饭后谈资罢了。
珊瑚轻轻睃她一眼，心想南巡那回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若单是个棒打鸳鸯的恶婆婆，孝庄还不至于这样愧悔，可随即她却爆出一个惊天大瓜，原来当年董鄂氏病况虽重，也不至于立刻赴死，是孝庄命太医在她的药方里加了一剂虎狼之药，促使她香消玉殒。
她原以为董鄂一死，福临就能重新振作起来，将心思放回朝政上，怎料却是适得其反，她低估了男人对一个女人能有的感情——这辈子她不曾拥有过的，却真真切切在她儿子身上发生了。
皇太后大为震惊，下意识嚷嚷道：“姑姑，你怎能这样？”
还是珊瑚拉她一把，她才回过神来。
皇太后脸上一半苦恼、一半夹杂着不安，她天性赤纯，从没见过什么腌臜事儿，何况太皇太后与皇帝这两位最亲近的人都有意瞒着她，不叫她接触那些龌龊。可她再想不到自己最崇敬最爱戴的姑母能下手取人性命，这实在超脱她三观了！
珊瑚倒没觉得有何大不了，哪个政治家不是手染血腥，孝庄也未必没干过杀人放火勾当，以前可曾见她懊悔过？之所以这样愧怍，不过是因为间接害了她宝贝儿子罢了。
说实话，比起那对缠绵悱恻的主角，珊瑚反倒更同情那个被当枪使的太医，可想而知他当了替罪羊，可他能有什么办法？孝庄的吩咐无敢不尊，顺治要拿他治死董鄂妃出气，他也莫可奈何只能承受——甚至连他死了都无人在意，便是在戏文里，小人物也只能沦为大人物背后的布景。
尽管对这段皇家恩怨嗤之以鼻，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珊瑚还是尽职尽责让系统扮演了一番好儿子的角色，表示他生前太自以为是，浑然没注意到母亲感受，是他的过错导致这一切误会的发生，母亲不怪罪他已是三生有幸，又何必来祈求他原谅呢？
虽然是做戏，皇太后倒听得眼泪汪汪的，待病榻上的枯槁老妇鼻息均匀下来，陷入酣眠中，皇太后才松口气，亲自将安息香撚上，又拉起珊瑚的手，“好孩子，难为你了。”
两人静默地携手出去，康熙亦守在外头。见到皇帝刹那，太后有些踌躇，本着为尊者讳的思想，她该帮婆婆遮掩才是，但，她从来就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与其让下人将那些话传到皇帝耳里，还不如她自己来说呢。
生怕康熙对祖母印象败坏，皇太后忙道：“当年原是事出有因，董鄂氏宠擅专房，六宫多有怨言，太皇太后亦是不得已……”
为了六宫祥和，便可以轻易取走一个弱女子的性命么？这道理似乎有些牵强，故而皇太后也涨红了脸，面露窘迫。
然康熙却轻轻颔首，“朕明白。”
他的生母便因此受尽苦楚——董鄂妃相传是个温柔端方的女子，可谁叫看上她的是皇帝，集宠于一身，亦是集怨于一身，连他的生母小佟妃也被迫独守空房冷清寥落，常言道物不平则鸣，先帝这样偏颇，又怎能不叫人指指点点呢？
故而康熙便吸取前车之鉴，自登基以来便坚守雨露均沾之道，从不偏爱一人，若非如此，他的后宫怎会这样平静祥和呢？
系统忍不住吐槽：【花心大萝卜就花心大萝卜，干嘛非往脸上贴金？】
珊瑚深以为然，便宜爹骗骗别人尚可，别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皇太后对汉话似通非通，叫她听去也无妨，康熙则是装惯了傻的，假装没听见，这面子就保住了。
珊瑚原以为便宜爹心胸宽广，不会为这点小事跟自己计较，哪知随后几天她再来陪侍便多了项差事：为太皇太后尝药。
珊瑚怨声载道，她倒不是怕毒，谁敢给孝庄下毒，何况已经是个快死的老妇人，只那药苦得跟胆汁熬出来似的，珊瑚尝一口便龇牙咧嘴，还得捏着鼻子给太皇太后灌下去——太皇太后真厉害，居然面不改色，也可能是病得舌头都麻木没知觉了。
她觉得便宜爹存心给自己使绊子呢，慈宁宫那么多小太监，随便抓一个得了，干嘛非得用她？然而康熙非得成全她这位乖曾孙女的孝心，如此一顶高帽子扣下来，珊瑚也只得服气了。
回去翊坤宫便玩命似的吃蜜饯，宜妃倒是体贴，什么腌海棠果子、糖渍青梅、蜜渍樱桃都叫御膳房流水似的给她送来，珊瑚直吃得肚子都圆滚了，才觉得舌尖那点苦味下去些。
对郭贵人抱怨道：“这样下去，今年我要胖十斤啦！”
郭贵人道：“你正长身体的年纪，怕什么胖？再说了，往后这一个月，你再想吃点好吃食都不能够呢。”
守孝期间自然禁绝大鱼大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皇太后已是油尽灯枯，撑不了多久了。
除夕前几日，太皇太后精神仿佛好些，召集宫女们齐聚一堂做花灯剪窗纸，仿佛很乐意度过这个新年。
康熙看着皇祖母反常的好气色，却很明白，此乃回光返照之相，但体贴地并未拆穿，还说起除夕家宴之事，让御厨房酿了祖母最喜欢的马奶/子酒，希望老人家不吝赏光。
他破天荒地留宿于慈宁宫中，如同幼时那般，祖孙俩相依为命，密密说了一宿的话。他生母早亡，祖母虽然严厉，在他的人生里却扮演着至关重要不可或缺的角色，何尝不是另一个母亲？他知道自己是隔了辈的，远不及先帝对皇祖母的意义那样深远，但，皇祖母若不弃，他愿意来世还做一对祖孙，哪怕生在贫苦农家，无缘富贵，亦甘之若饴。
太皇太后在福临身上留下的缺失与遗憾，终在玄烨这里得到补足，她心怀慰藉，安然辞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