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9

为何我会在这只鸟禽上看到自己？不，只是现在的自己……吉内和弥彦都在我的野心下牺牲了……都是我的错……反覆思索后，将军还是又驾马返回避难处，对他而言，不论那只乌鸦目的为何都不打紧，他已视之为好友返魂。只差几步的时间，妖鬼会察觉他；不过，现在妖鬼的注意力再度转移，树身般的形体慢慢往一处岩壁上靠近。

「为何？那只妖怪又回头来了！」本想趁机逃出去的佐诚一行人，只能再度回至岩洞中躲藏，期许妖怪只是想返回大海。

「不可能的，早听说妖怪会往人多的地方靠近，八成是那些人都死去了。」拂子说。

「我们只有四个人啊……这样也能引起祂注意？」佐诚虽勇敢地护着大家，不过现在也只能先躲回洞内再想办法。

「真拂，你本就是白鬼的妻子吧，既然这样祂回头找的一定是你！」拂子向着惶恐的真拂说出真相，佐诚拉开二人：「既然我来了，就不可能让她去的！」

「佐诚君！你何苦与神作对呢？」

「我不管，对方是真的神明也就罢了，是一位像怪物一样失格的神灵，我怎能眼睁睁见她送死！」

「真拂她……对你而言很重要是吗？」拂子的声音微颤，真拂相当明白拂子的意思还有自己的处境，随即开口说：「我会去的……我想白鬼是回来找我没错，佐诚请你别再随心所欲下去了……我很感激你救起我，我一定不会辜负高天原之名。」

「我才不要你去背负什么无意义的名誉，说到底你可能也不是高天原的人……也不具巫女的资……」毫不留情的手掌在佐诚的脸上留下印记。

「倘若汝再质疑吾的资格，吾亦不会原谅汝，高天原的子民全都归返吧，吾以巫女之首之名命你们回去！」月将落，我心里雪白的月光凋谢了，佐诚你拥抱我的时候，不论是我们一同度过的时光还是回忆，一切都将消散了。

佐诚意识到，在眼前的人，当初在寒冬夜中，向山间神灵努力默念祷词修行的女孩，那个娇小的、柔弱的女孩，一个突然说想当巫女，就接受明姬的训练，即使有些人因此会特意无视也不打紧的女孩。多么不懂事的孩子，只是不知为何，佐诚自那日起就会一直想起真拂努力的模样。

沉浸沉重的思念中的我，是否有能力将时间倒转？

回到那时候，一切就会变得无所谓，现在……「哈哈，你当真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巫女了，真拂。」佐诚恢复平时温柔的语气，面对真拂的刚毅他早已屈服，轻拂上她的发梢：「对不起，最近一直说让你不愉快的话。」

「佐诚？」二人四目相望。

「这样傻气的心情不停扩大，还把拂子和无辜的镜夜也牵扯进来，对不起。」他笑颜逐开，时而回头看着在旁的二人。

「但是，大巫女大人，我也有我的坚持……」你下山修行的一年中，我是这么的思念你，呼唤了又呼唤……一天中无数次地呼喊了你，但为什么我却听不见任何回应？

真拂，在你眼中，我现在的模样是不是很可笑？

佐诚大胆地走近真拂，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容：「明明想一步一步地走近你，但为什么你却变得更加遥远？」靠近真拂耳际低语出最后一句话，终算化解二人的误会，可是那样温柔的语气，却在远离真拂耳畔后，快速跑出洞外，纵身向下跃……。

「只好支持你了。」什么话也说不出口的我，果然无法眼睁睁見你走上那途……还是想赌赌看，看妖鬼要的是你，还是会因少我一人而调头而去。

「不可以！佐诚……不！要－」佐诚在真拂耳际最后一句低语结束后，遂即松开真拂的双肩，带上他亲手打造的铁刀及此生最平静的微笑，纵身跳入布满妖物爪牙的岩涯下……真拂及拂子眼见此生最痛心的景象，佐诚在跳下没多久，仍在空中下坠时，即被妖怪长枝状的黑爪穿入胸膛，硬生生被拖入黑暗。

拂子泣不成声，双手掐入真拂的纤臂：「都是你！全都是你！佐诚竟然为了你这卑鄙的人，就那样死去！我绝不原谅你！」拂子哭喊、发狂猛抓住真拂的双肩，直把她推往佐诚方才消失的方向。

「你放开我！……我并没有求他，我没有求任何人来救我！」

「既然这样，你就证明啊！为什么不在佐诚跳下去前就跳下去？！你根本是虚假的巫女！说什么我愿为人们牺牲？只是为了搏取他人的同情而已……我从不相信你！」

「别污蔑我！我的确是真心想做好自己的责任！」

「你说真心？哼，既然如此……那你就赶快去啊！佐诚都已经比你早先一步了，推拖什么？」激动的拂子面对从小心仪的男子牺牲性命也要保护的女人，感到嫉妒和憎恨。不断将身着难以行动之嫁衣的真拂逼往崖边。

「你别碰我！我是即将嫁与神的巫女，我决不以牺牲品之姿踏出高天原！」

「废话一堆，你根本就是想借机逃跑吧？我不会被骗的！」

「我说过，会尽其一生尽到巫女的职责，即使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拂子再也听不进真拂的任何话，在她心中，憎恨真拂的理由实在太多了。从小便不断被他人拿与明姬比较；明姬走后，便开始被跟真拂比较……以资质来说，拂子比真拂更有潜力成为巫女，可惜，真拂那种为别人为活的决心注定让她成为比她更受人敬仰的存在。

此次的「出嫁事件」更是让她在村里名声扫地，大家再也不可能像曾经尊敬姊姊般地尊敬她了。

二人就在崖的最尾端争执，只差一点，真拂即会被疯狂的拂子推往下。侧眼瞄去，崖底的黑影似乎仍在伺机而动，仿佛真的在等待自己的新娘跳下般。

「你说什么？」突如其来的发问，让争吵的二人感觉诧异。她们竟然把他的存在忘得一干二净。

「冷凌奚君？」她们暂时停止动作，微微看向到刚才都闷不吭声的人。

「你……方才说的……」冷凌奚并非瞧着她们问，而是跟平时没两样地郁郁得低下头。

「如你所说，难道真的牺牲性命也要救世人吗？」难道他是第一次听到这话吗？真拂当时可是在众人的见证下说出誓文，并被加赋。

「是！这是吾毕生的宿愿……」真拂再度重覆典礼上的誓词。

「原来……原来……原来……是这样。」平时不为任何事所动的冷凌奚露出苦笑的声音，夜风吹过，不但吹动三人的发丝，更是将冷凌奚那原本束起的头发吹散，些许发丝飘动到他苍白的脸，她们两人首次见着这样的冷凌奚，二人不约而同打了寒颤，就像遇上妖怪一样的灵感顿时冒出。

拂子的灵感比真拂更敏锐，她松开真拂的身体，看向伫立在后方的男子。

「镜夜君？你何出此言呢？」她还不敢断定镜夜的情况，一切仍是猜测而已。

「就是这样的。」

桃花，是桃花？！不知从哪飞来许许多多的桃花瓣遮盖了她们部份视线。

桃花？为何偏偏还是白色的桃花？异色桃瓣漫舞在四周，真拂感到一阵无力，跌坐在地。但下一瞬间却见到，气势嚣张的拂子直直往前方倒下：「拂子！」

她紧张地爬往拂子身边：「气息尚存！好险！但我怎会如此紧张？」难不成？「冷凌奚……？你的头发？」桃花仍在他们周边徘徊，更令人吃惊的，眼前的男人！他的头发不仅变长许多，连原本亮黑的发色在转眼间变成诡谲的白色。

「冷凌奚，难道你是妖怪吗？」真拂当然感到不可置信，自己灵感弱到感受不到妖气也就罢了，这个男人可是和灵力高强的明姬、涟巫女一同待在村里生活过，怎么可能逃过她们的法眼？莫非他的妖力强到没人可视的境界吗？和蛛形一样！？！

「是妖……是人……很重要吗？」他慢慢抬起头，透过长长的浏海间，迷茫地望着真拂：「反正你都心意已决……不是吗？」

「你说什么呢？我的心意跟你有何……？」难怪，难怪了！真拂突然想起曾在哪听过白桃花的事。

桃华岛，似真似假，似有似无，全岛覆满白得异常的桃花……这不是临行前，涟大人在夜中说过的传闻吗？那令人畏惧的妖神，曾有人说过是来自异界的岛中。

「你是桃华岛来的？」她快喘不过气了，心脏紧张到仿佛快从嘴里跳出。若冷凌奚真的是从桃华岛来的……那他一定晓得，高天原世代巫族之间早已明白妖怪的主身就是桃华岛主！

「是你自己说过的吧？死也要完成救世的心愿……」他伸出惨白又纤长的手指，欲触碰真拂的脸颊。

「不，你不行……」真拂没再多说，警觉地想逃往另一个方向；不料，却被冷凌奚敏捷地移动一把扣住，仍在空中飞舞的桃花将此景，妆点地如幻境；这些桃花恐怕有毒吧？真拂心想。她被冷凌奚扣住后，全身松软也失去意识。

月光反射在片片飞舞的桃花瓣上，冷凌奚走向崖边往底下的黑团看去，下一秒，犹如被桃花欢送般，抱着昏迷的真拂跃下黑影聚集的山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