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我不见客
才出宫门,江尘渺便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即使她努力压低音量,但那颤抖的肩膀仍暴露出她的痛苦,发丝垂落遮住苍白的脸颊,浓密如丝的长睫连连抖动,颤颤如风中摇摆不定的新荷。
她有气无力地靠在华晶身上,喉咙火辣辣的疼,柔嫩的脸颊升起两团不正常的红晕,娇艳如抹胭脂通透如霞染,眉间神色却是死寂。
华晶急忙递上干净的帕子。
江尘渺一把捞过捂住嘴,将咳嗽声死死捂在帕子里,声音更加沉闷,空落落地在夜色里回荡如珠落,听得人心也跟着揪紧。
不远处和萧灵菡说话的萧景暄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她,面无表情,眼神却忧心忡忡,几次想冲过来又被她轻摆的手拦住脚步。
好不容易缓过这阵劲儿,江尘渺松开帕子,毫不意外地看见雪白的帕子上鲜红的血淤,她眼神恍惚,五指一拢将帕子塞进袖囊,想起最近的黯淡茫然,她苦笑一下,微凉如霜。
“你感觉怎么样?”萧景暄匆匆忙忙掠过来打量着她的脸色,语气急切地问。
“无妨。”江尘渺微微笑了笑,压低的嗓音听入他耳中竟带着幽冷,仿若雪花纷飞,寂静中透出若有若无的死灰般的疏懒淡漠。“撑到九月初六总归是没问题的。”
萧景暄被她的话吓了一跳,生怕她受到打击想不开,扶着她纤弱如柳的身子,他语带薄怒:“你好端端的发什么疯?多少事还等着你去做,难道你都要丢下不管?”
江尘渺垂下眼睑,浓密的长睫挡住她眼底深浓如海的倦意,乌黑长发衬托着白皙柔美如花瓣的面颊,使得她看起来恬静如画,那些戾气似在瞬间淡去,令这向来强势霸道的女子显出淡淡的绝不可能在她身上出现的脆弱,然而真正出现了,却觉得这并不突兀,只将她磨得温软圆润了些,宛若雨露中盛开的玫瑰花。
“生死有命罢了,没人想死,但若真到了必死无疑的时候,再不想认命,又能怎么样?”她的目光静静地落在极东天际,眼神遥远而落寞,宛若融入红尘百态的怏怏不屑,透出淡而鲜明的厌倦。
萧景暄被她堵得心口一噎,半晌无奈地叹气,像哄小孩子一样耐心而温柔地哄:“没事,我们现在都还好好的,总会有希望。”
江尘渺低低地笑起来,声音温醇如酒,听入耳中只觉朗润而开阔。“多谢。”
不管怎么样,在她最落魄最糟糕的时候,有人陪着她总还是好的,哪怕他们只是相互取暖。
萧景暄不再说话,扶着她上了马车,车轮转动,载着他们往公主府而去。
杜婉馨的话还是有道理的,江尘渺一直住在摄政王府的确不太合适,虽然他们都不把名声当回事,但麻烦能省就省。
车行平稳,江尘渺靠在华晶肩膀上,闭上眼睛睡觉,今夜折腾到现在,耗费精力,令毒伤未愈强弩之末的她感到非常疲倦,一句话都不想说。
萧景暄看在眼里担忧在心里,面上没有表露出丝毫,将她送到公主府,交给萧灵菡好生照顾,这才独自回转王府。
江尘渺这一觉睡得很久,燃着安神香的静室里静谧如梦,她却没有做梦,没有任何牵念,安安稳稳地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对着陌生的帐顶发了会儿呆,她掀开被子起身,动静非常小,但外头静默守候的华晶依然听到了,迅速推开门进来,见到精神似乎不错的主子,暗暗松口气,她总担心主子一睡不起。即使心情沉重,但至少此刻是欣喜的,她服侍着主子洗漱更衣,坐到菱花镜前梳头挽发。
江尘渺看着镜中容颜苍白的女子,想起当年的意气风发,不由苦笑:她现在和枯萎的落花没什么区别。
她抬手止住华晶想给自己挽发的手,淡淡道:“不挽髻,像我平常那样。”
华晶怔住了,但主子的话不能有半点质疑,她默默地为她梳顺满头青丝,在腰后束一道结。最简单的发式,很适合散漫慵懒图方便的主子。她觉得。
在脸上薄薄地施了层粉抹上胭脂,遮掩住难看的气色,江尘渺站起身,想着借住亲戚家里就是麻烦,还要去拜会人家一家老小。
她穿廊过院直奔公主府正院,到地时萧灵菡正逗弄着儿子嘻嘻哈哈,眉梢眼角飞扬的笑意明亮得要灼伤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