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怜爱浓
第36章怜爱浓我的哥哥——澈,身着耀目的“明光铠”,如往昔般温和地望着我,他左手勒停战马,将我用力拉上了马背。
“哥哥——”哽咽声噎住了我所有的话语,他的眼底满是对我的怜爱,那份怜爱,同姐姐的一般,筑成我童年无忧的金色。
他右手握着的纯钢枣槊在夕阳余晖下,血色浸透了杆身,顺着那剔亮的杆一直淌延下去,滴落黄沙,不过是为那朱紫添了一抹鲜色,转瞬便融了进去,再觅不得彼时的艳红。
我把头倚在他的肩下,如同小时候一般:
“哥哥,哥哥,我以为再见不到了……”
“小宸——!”他轻轻一声喟叹幽远地从胸腔内发出,枣槊挥舞间,将马前窜逃的玄巾军一一击毙于槊下。
而我把眸子阖起,却无法阻止听到凄厉杀戮声的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的,是刺鼻、腥恶的血味,死亡的腐败气息笼罩在这片黄沙地上,久久驱散不开。
遍野都是断刀折戟、凝血积骨,极目望去,竟辨不得黄沙的颜色是否原来就是这朱紫。
这一役,朝廷大胜。
这也是两军相持五个月后的决定性胜战,我军一鼓作气,轻取漠梁,玄巾的残败之军往闵西做最后苟延残喘之举。
望着哥哥沉着指挥将士善后,并书捷报朝廷,他坚毅的侧脸已不是我当年离家时那个相府大少的金贵神态,战场锤炼让他坚强、果断了许多,而,如今的我,相较往日,又见长了多少呢?
哥哥并不知道我在边陲出现的缘由,我亦没有多做解释,只请他不要告诉父亲。
而在当晚,稍作休整,霍子渊便下令连夜启程回京。
颠沛的马车上,我望见,天际一颗烁亮的星辰悬于穹苍,或许,前路亦不再是当初的黑暗一片罢……
九日后的黄昏时分,马车终于驶入宫城。
重返沁颜阁,恍如隔世。
阁内的宫女仅剩婉绿一人,见我进来,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待确定是我时,忘了礼仪地哭着奔到我跟前,匍于我裙畔:
“娘娘,您总算是回来了!那日早上您不见后,皇上传了口谕说是娘娘得了水痘,遣了阁内其余的太监宫女,并让顺公公嘱了奴婢,对谁都不能说娘娘不在宫内,不然就要了奴婢的命,奴婢好怕,除了每日见到的秦太医对外宣称请脉,奴婢一直一个人待在这儿,今儿个,终等到娘娘您回了!”
“婉绿,娘娘不过是暂时离宫将养身子,没来由地,在这哭喊,若被人听了去,岂不增了娘娘的困扰。”萱滢责道。
“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起来吧,本宫如今不是回来了。夜已深,你先去歇息,这里有她们伺候本宫。”我一手扶起她,目光望向萱滢:“何必吓着她呢?”
沐浴更衣的时候,婉绿细细告诉了我,这两月间,宫里发生的变化。
这些变化不过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台,犹如一出出折子戏,都想把稍纵即逝的绚丽永久地留着,慢慢忘了,油彩背后的真实——
那晚我被赐鸩酒,帝太妃持了先帝的遗诏将太后禁足于长乐宫,但,随着帝太妃离宫为苍生祈福,带发修行于京郊的清莲寺,取消了这道禁令。
菱红自那晚后同被遣了去其他宫,太后的禁令一除,额外下了道懿旨,封她为正八品采女,虽是末品宫嫔,于她,着实为莫大的恩旨。
正月里,贤妃传出了怀有龙嗣三月有余的消息,这对本来子嗣微薄的西周后宫,无疑是一道喜讯。
而靖瑶皇后却在正月里传出哮症复发,病势汹涌,竟不能下地,天气渐暖,亦不见大好。如此,德妃便暂代了凤印,并贤妃一同执管后宫之事。
前几日又逢三年一度的选秀,也是天烨晋位后的第二次选秀,除一名秀女虞芊婳被册为正六品宝林,赐住贤妃的青衿宫,其余选入的二十名秀女,均只封在了采女、御女的位份,分别安排进正二品嫔妃的宫殿。
这两月间,天烨独独翻了南越和亲的雪魄公主——霓美人的牌子十余次。几日前,又加封其为正三品婕妤,赐单字封号为蝶,于是,她便成了,后宫诸女明里奉承,暗里嫉恨的对象。
纵是不解姑姑为何带发修行,但,姑姑必是有着她的理由,或者,这个理由,仅是因为,她昔日保下了我。
而彼时的我,当然不可能预见,接下来,前朝乃至后宫接踵而至的种种腥血交缠,安陵一族,不仅仅代表着天家最高的权势,亦成了争斗纷涌的中心
胡荽的辛香侵倦着我的肢体,额上渗了细密的汗珠,望舒拿绵巾替我拭了,萱滢在纱幔外禀道:
“皇上已下旨,娘娘大病得愈,即日解了隔离,另传了口谕,皇后凤体违和,每日的定省暂免。”
“皇上今晚不来探望娘娘?”望舒突然问,我颦眉,望向她,她低眉,替我继续加了些许胡荽在温汤内。
萱滢一怔,才道:
“皇上方才翻了蝶婕妤的牌,想是不会过来了。”
顿了一顿,语气里加了些对她的不满道:
“主子的事,岂是做奴婢的该过问的?”
“萱滢,传膳吧。”我悠悠道。
望舒和萱滢之间,从北溟回来,似乎便一直剑拔弩张着。
萱滢方退下,内务府的太监又求见,婉绿出去,不一会,便进来禀道。
“娘娘,内务府的常太监送来几位宫女太监供娘娘使唤。”
“等萱滢回来,由她安排吧。”望舒取了月白薄瓷万金瓶中的洗颜粉,替我敷于面部,我阖了眼,吩咐婉绿道。
“奴婢遵命,娘娘,宫女中还有吟芩姐姐呢。”婉绿喜滋滋地道。
吟芩回来了?!
我面上浮起灿烂的笑意不禁让望舒嗔道:
“娘娘,您再笑,可别怨敷不住粉。”
我稍敛了笑意:
“婉绿,不必等萱滢回来,让芩调度安排这些宫女太监吧。”
她俏声应了,才要离去,我又加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