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拿得起放不下的欧洲史(下)》(19) - 拿得起放不下的欧洲史 - 唐岛渔夫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第三十三章《拿得起放不下的欧洲史(下)》(19)

克里米亚

维也纳体系,相当于是四次欧战之后阶段性达成的一个列强大妥协,欧洲的专制王权又一次在战后肆无忌惮地讨价还价,撒泼耍赖。列强们煞有介事地谈论着小国们的命运,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锄强扶弱的正义感,但却从来没有一个列强能够真正坐下来听一听小国们关心的究竟是什么。整个维也纳体系确立过程中,居然没有一次全体会议,而只是英、奥、普、俄四强之间的拍板定论。如此的强行安排,这个体系所造成的反弹,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世界大变局

连续几个世纪的思想与生产力的解放,从文艺复兴到宗教改革,从地理大发现到工业革命,从启蒙运动到法国大革命,所有这一切让19世纪的欧洲充满了各种矛盾与变数。

维也纳体系的确立,只是欧洲封建君主专制的一次回光返照,不满与焦虑带来的持续反应,就像火山口一样蠢蠢欲动。

站在当时欧洲老百姓的角度来看当时的欧洲——首先源自古罗马时代的正统皇帝已经不存在了。早在公元1804年,哈布斯堡-洛林王朝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朗茨二世(francisii),就自我矮化地将皇帝头衔变成了不伦不类的奥地利皇帝。而到了1806年,神圣罗马帝国更是被拿破仑强行解散。从此,连一个生活在幻境中的皇帝也不存在了,代之以偏居一隅的奥地利帝国(austrianempire)。

其次,国王的威信一去不复返。英国人早早就开了一个处死国王的先例,而到了法国大革命,路易十六夫妇被送上了断头台,王室贵族们更是被革命群众当成了发泄愤怒的对象。

此外,法国大革命普及了自由、平等、博爱思想,且对外输出了革命。欧洲各国的老百姓现在都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皇帝,没有国王,甚至没有教士和贵族,大家齐心协力也可以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而且看上去还不错。

如此一来,19世纪的欧洲,民主民族主义思想悄悄蔓延开来。老百姓们的要求很简单,君主专制的国家要民主,君主专制又民族压迫的国家要民族。

维也纳体系,面临的挑战也纷至沓来。

首先是在公元1810年到公元1826年这十六年间,拉丁美洲独立运动爆发。殖民地独立的战火几乎燃烧到了所有西语拉丁美洲国家,波及的人口超过两千万,西班牙在拉丁美洲的殖民地统治被彻底摧毁。

在公元1823年,冉冉升起的希望之星美国,其总统门罗又适时地抛出了《门罗宣言》(monroedoctrine),企图将拉丁美洲变为自己后院,包藏祸心地将未来拉丁美洲的国家利益,全部纳入美国优先的政策中去。

欧洲人在海外的殖民地利益,受到了极大挑战。

欧洲内部也不消停。

这一次,还是法国人。

公元1830年,法国革命群众发动“七月革命”(julyrevolution),再一次对王室进行夺权,推翻了复辟之后的波旁王朝。象征“自由,平等,博爱”的三色旗在法国高高飘扬,建立了以奥尔良家族(houseoforléans,波旁王朝的旁支)为核心的法国君主立宪政体。因此,这一时期的法国,也被称为“奥尔良王朝”或者“七月王朝”(julymonarchy)。

在法国人榜样的力量带动之下,1830年,曾经被西班牙与奥地利作为谈判筹码争来抢去的尼德兰南部地区爆发革命。信仰天主教的南部尼德兰正式从荷兰分裂出去,一个独立的比利时(belgium)出现在欧洲历史舞台。

随后,革命出现连锁反应。波兰人民、德意志人民、意大利人民,这些常年得不到民族独立地位的老百姓们,纷纷拿起刀枪,希望能够改变自己的生活乃至于民族地位。

新兴资产阶级提出的民主口号,东南欧奥地利帝国与奥斯曼帝国背后的民族主义思潮,社会主义乃至于无政府主义思潮,彻底影响了整个欧洲,最终引发了“欧洲1848年革命”(revolutionsof1848)。

革命开始于1848年的1月,爆发于波旁王朝治下的西西里岛。之后,革命迅速蔓延到了意大利、德意志、法国、东欧奥地利治下的奥地利、匈牙利、波希米亚等国家。此外,革命声名远播,甚至影响到了英伦三岛、北欧,甚至于欧洲之外的拉丁美洲。

最终1848年的革命,在大多数国家被镇压。但革命造成了奥地利著名首相梅特涅的下台,为此后奥地利境内各路民族国家的形成打下基础。革命的怒火也让欧洲各国君主开始反思自己的体制,陆续开始民主化。与此同时,在民族主义大旗的感召之下,一盘散沙的德意志与意大利,开始考虑尽快实现统一,不管采取何种形式。

所有的革命之中,又只有法国的“二月革命”(frenchrevolutionof1848)再次取得成功。在革命洗礼之下成长起来的法国人民,发动起群众运动简直是驾轻就熟。

街头暴动与政治夺权灵活运用,天赋异禀的法国群众堪称优秀。

二月革命之后,奥尔良王朝被推翻,法兰西第二共和国(frenchsecondrepublic)成立。只不过,当时的法国人民一激动,后来又选举出了拿破仑的侄子路易·波拿巴(charles-louisnapoléonbonaparte)为法兰西第二共和国首任总统。四年之后,这位身上流动着拿破仑家族特立独行基因的共和国总统,将共和制重新改为帝制,创建了法兰西第二帝国(secondfrenchempire)。他本人后来也被称为拿破仑三世(napoleon3)。

东方问题

1848年欧洲革命之后,各国纷纷进行内部整合,法国民族主义抬头。而在镇压革命期间,沙皇俄国表现积极,奋不顾身,火中取栗,俨然成了当时的欧洲国际警察。

这样一来,四次欧战所确立的维也纳体系,已经名存实亡。

革命告一段落,所谓的“东方问题”(easternquestion)又一次成为列强关注的焦点。

东方问题,简而言之就是列强们研究如何瓜分奥斯曼帝国的问题。实际上早在公元1699年,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全面反击奥斯曼帝国之后,奥斯曼突厥人的外强中干已经在欧洲人面前无处遁形。此后的一百年中,奥斯曼帝国政治腐败,军事失败,积贫积弱。面对帝国内部各种民族、宗教、派系构成的分裂力量,这个盘踞中东和东南欧几百年的老大帝国,终于出现了难以掩饰的疲态。

从公元17到19世纪早期,多达八次的俄土战争,沙皇俄国持续打击突厥人,一路把奥斯曼帝国的势力范围从黑海北岸驱赶到了黑海南岸。

尤其是在第八次俄土战争之前,希腊老百姓在公元1821年发动起义,第二年宣布独立。欧洲列强们莫衷一是,首先奥地利和普鲁士都觉得支持奥斯曼帝国内部民族自决的时机尚不成熟,而沙皇俄国觉得奥斯曼帝国的地盘迟早都是俄国人的,根本轮不到希腊人分一杯羹。而英国人则不希望沙皇俄国或者奥地利这帮邻国从奥斯曼帝国获取更多领土。

最后,在英国人的强力支持之下,希腊人居然硬生生地从奥斯曼帝国的肌体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肥肉下来,在帝国当时的首都伊斯坦布尔卧榻之侧,重建了早已消失几百年的“东罗马”。

沙皇俄国来了占点便宜,希腊来了也要裂土封疆,如此一来,奥斯曼土耳其就到了人尽可夫的地步。各路小强国都想分一杯羹。

所以,既然沙皇俄国在黑海大快朵颐,那英法就要在新月沃地获取通商转口贸易之便,所以如果我们把目光重新对准前一节所讲的拿破仑进军埃及,叙利亚等地,并且跟英国人在这片地区大打出手的时候。我们会发现,英法大战的战区,其实根本就是奥斯曼帝国的领土。

所以,奥斯曼帝国在北非阿尔及利亚退守利比亚没几年,法国人就跟在突厥人屁股后边揩油。公元1830年,法国七月革命之前,路易十六的另外一个弟弟——波旁王朝国王查理十世(charlesx)率军占领阿尔及尔(algiers)。多年以后,法国人以阿尔及利亚为中心,把整个西北非都变成了法国的殖民地。

欺负奥斯曼帝国的,除了欧洲人之外,居然还有非洲人。

公元1831年和公元1839年,连续爆发两次埃土战争(egyptian-ottomanwar)。气势汹汹的埃及军队,一路北上叙利亚,甚至一度翻越了托罗斯山脉进入安纳托利亚半岛,最前锋已经到达了距离奥斯曼帝国首都伊斯坦布尔八十公里的地方。然而,列强们及时出现“调停”,奥斯曼帝国最终保有了形式上的完整,埃及人独立未遂,被列强逼着回到了自己的老家,甚至还被要求裁军。

英法对埃土战争的干涉,其实跟希腊独立期间奥、普、俄三家所持的立场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奥斯曼帝国虽然老朽,虽然风烛残年,但它必须硬撑着不能死。至于说它什么时候死,死后家产怎么分,要等欧洲列强们之间谈出个子丑寅卯来才可以。当然,如果谈不成,那就先让列强们过几招,分出胜负再谈,谈完再分赃。而在此期间,不管奥斯曼帝国还是帝国内部那些闹独立的,都上一边去。

比萨拉比亚

所谓的“东方问题”,是一个极具外交辞令迷惑性的词汇。我们用最直白的方式来解读“东方问题”,就是奥斯曼土耳其好似一场饕餮大餐,欧洲列强英、奥、普、俄、法,好似一群贪得无厌的食客。食客们都做好了享用大餐的准备,但是由于具体如何操作还存在争议,因此就成了“东方问题”。但是,面对如此诱人的一顿大餐,总有坐不住的食客。其中有一个食客,早在开餐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偷偷地往嘴里塞餐前开胃菜了。

对,这个食客就是沙皇俄国。

当时的沙皇俄国,几乎已经消化完毕了整个黑海北岸,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克里米亚地区。沙皇俄国再往前走,跟当年蒙古人的“长子西征”就没有任何区别了。往北,是冲向一望无际的波德平原,而这个计划,显然随着18世纪末瓜分波兰的完成已经实现了;一路向南,则是走喀尔巴阡山南麓,沿着多瑙河顺流而上,也就是平蹚“多瑙河走廊”。

我们看当时的多瑙河走廊。

首先俄罗斯要遇到的第一个国家叫作“摩尔达维亚公国”。摩尔达维亚公国我们之前提到过,之前巅峰期的波兰,曾经通过控制这个国家将自己的势力范围发展到了黑海沿岸。摩尔达维亚公国原本是占据了西起东喀尔巴阡山,东到德涅斯特河的这一大片地区。说到德涅斯特河我们其实也不陌生(1),当年传说中的西哥特人就生活在德涅斯特河以西,而东哥特人则生活在德涅斯特河以东。

行文至此,我们也发现了,其实摩尔达维亚公国与瓦拉几亚公国,以及北边的那个接近等边三角形的特兰西瓦尼亚公国,三个国家算在一起,大概就相当于罗马帝国时期的达契亚(2)。

经过瓦拉几亚公国再往西,就到了多瑙河沿岸的明珠——贝尔格莱德,也就是当时奥斯曼土耳其境内呈现半独立状态的塞尔维亚公国(principalityofserbia)。

我们站在沙皇俄国的角度看当时的扩张态势,北路已经暂时告一段落。而南路如果按照当年蒙古人的足迹继续走下去,就要依次吞并奥斯曼土耳其境内的这几个小公国——摩尔达维亚公国、瓦拉几亚公国、塞尔维亚公国。

实际上,吃相难看,欲壑难填的沙皇俄国确实也早早就这样做了。几个世纪的俄土战争,让沙皇俄国的国境线不断向前推进。到公元1812年之后,俄国人的边界已经跨过到达了德涅斯特河,到达了更加接近东喀尔巴阡山山脚的普鲁特河(prutriver)一线。为方便管理,俄国人还给西起普鲁特河,东到德涅斯特河的这一占领区,改用了比萨拉比亚(basarabia)的称呼。

决战克里米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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