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采珠勿惊龙.2，鲲鹏之变》（18）
大隐鲲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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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辉推着自行车，来到一家高档商场前。一件浅灰色的粗布衬衫，一双黑布鞋，显得与这个摩登的城市有些格格不入。他来到停车场门口，准备进去时马上过来一个年轻小保安，拖住自行车，说：“自行车不让进。”苏家辉弓着腰，回头问：“什么？”
“这儿不让停自行车，里边是停汽车的。”小保安又说了一遍。
苏家辉说：“这里面这么大地方，我自行车随便放哪儿都行，又占不了停车位，怎么就不行了？而且我是来商场买东西的，我的车不停你们商场停车场，停到哪儿？”
小年轻火了，说：“不服气有本事别来买东西，到了这里就这样。骑个破自行车还了不起了？你开辆劳斯莱斯，老子跪着给你放行。”
苏家辉有点恼火，忍了片刻后，掉转车头朝商场门口推过去，那里是个大广场。谁知刚踢下撑脚，刚才那年轻小保安又跟了过来，说：“嘿嘿，有完没完？把车停这儿，堵门呢你？”
苏家辉忍了又忍，咬咬牙，朝旁边火锅店骑过去。谁知刚停下，门口负责招揽顾客停车的那些混混模样的二流子店员立刻开口，骂得更直接：“滚开，滚开，这里不准停自行车。”就像是赶条狗一样。
苏家辉盯着他们看了几眼，决绝地把破自行车停下，然后走到两个混混面前，掏出钱包，抽出四张百元的票子，拍到其中一人胸脯上：“老子来吃饭的。”说完转身就走，却不小心踩到了旁边一个看起来貌似阔太太的女人的脚，弄得苏家辉自己险些跌倒。但他没理会，继续往前走，那女人却在身后大声嚷了起来：“怎么走路的啊你？眼瞎了啊？”旁边来了个男人问怎么了，阔太太在那儿发火：“一个死穷鬼，踩了我一脚……”
苏家辉头也不回，重新来到商场门口，刚才的那个年轻小保安还在，似乎看到了火锅店门口的一幕，斜着眼睛看着苏家辉从自己旁边走了进去，那表情似乎在说：“你装什么大爷？”
来到一家名牌化妆品的柜台前，因为这时正是白天上班时间，所以店里没有顾客，两名女店员正在聊天。苏家辉绕着柜台看了一圈，两人也没一个招呼一声，于是他说：“服务员，麻烦你拿一支这个口红我看看。”
其中的一人，转头轻蔑地看了一眼，回头继续聊。苏家辉又说了一次，她才慢吞吞起身，走过来，极不情愿地拿出一支，放到柜台上，连话都懒得说，头往旁边扭去，一副爱买不买的样子。
苏家辉拿起来转着看了看，说：“我想试一下颜色。”
“不能拆，试不了的。”
“你们没有专供试色用的样品吗？我涂手上看看颜色效果。”
那女的扭过头来，像只被踩了一脚的野鸡，说：“买个东西怎么这么多事？你个……试什么色啊？你试了别人怎么用啊？”大约原本准备说你个农民工，或者乡巴佬、臭老头儿之类的词，但没说出来。
苏家辉气得满脸通红，掏出钱包里剩下的钱，放到柜台玻璃上，说：“这些钱够买多少，你给我拿多少，颜色都要不一样的。”
那女店员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但看着那沓百元的票子，有三千块的样子，又有点觉得没必要跟钱过不去，于是先点了下，然后拿了十几支出来。
“开单子。”苏家辉说。等苏家辉去收银台付完款回到柜台前，便将已经被店员装在袋子里的口红，一支支全都取出、拆开，分别在各自的包装盒上试色，全都画完一遍，挑了其中一支装好，揣进口袋里转身朝外走去。留下柜台上那一堆拆开撕烂的包装盒，和一支支拧出来的口红，尸体般躺在玻璃台面上。
<2>
苏家辉的自行车停在了一家中药铺门口，他推门进了店里，一个老板模样的人，五十多岁，架副眼镜，见到他进来，拎起三大摞已经包装好的药材，说：“这个月的药，一共三千四百五十三，算老苏你三千四吧。”
苏家辉神色尴尬地笑了几下，说：“涨价了啊？”
“没办法，这些药材都是紧俏货，且你都要求是野生的，进价涨了嘛。”
“我本来刚从银行取完钱出来，但在商场里不小心被人把钱包偷了。所以……”清了下嗓子，“所以，这个月的药钱能不能先记账？”
老板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说：“行吧，十几年的老邻居了，你拿走吧。”
苏家辉提上药材，说：“钱下次一起给你。”然后做贼似的快步走出中药铺。
<3>
在苏佩昏暗狭小的家里，一支口红立在桌上，旁边还有包装盒。苏家辉一人傻愣愣坐着，盯着口红发呆。
这时门铃响了，他走过去开了门，发现是杜志发，手里还提着一个小水箱。
“叔叔，”杜志发满脸堆笑，进了屋来，“听说您身体不太舒服，我来看看您。”他将手里的箱子放到桌上，这时苏佩还没下班，他一个人过来的。
“坐吧。”苏家辉不冷不热地说。
杜志发感到有点冷场和尴尬，于是笑着到处看，想找点话题。当看到那支口红和旁边的包装盒时，说：“叔叔，这您……您买的口红？”
“苏佩快过生日了，我给她买的。”
“哦，有您这样的老爸，真是幸福。”
苏家辉轻轻叹了口气，脸上一丝自责浮现，说：“这些年，我只顾着自己的病，从来也没给她送过生日礼物。现在日子不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明年，这才想起来应该送她点什么……”
听到这里，杜志发拍了拍箱子，说：“叔，别担心，您要的东西我弄来了，您的病一准能好。”
“这是什么？”苏家辉问。
杜志发故作神秘地起身凑过去，说：“这是叔叔您需要的东西，我费了好大劲儿才弄到的。”
“我需要的？我需要什么？”苏家辉很是疑惑。
杜志发说：“您缺的那味药啊。”
“我缺的药？”
杜志发点头说：“是啊，铁皮石斛、天山雪莲、三两重野山参、百二十年何首乌、花甲茯苓、肉苁蓉、深山五色灵芝、海底珍珠、冬虫夏草。唯独缺一味不死水母，就在这里面了。”说完，笑着拍了拍箱子。
苏家辉怔了一下，过了会儿皱着眉头说：“你说的都是些什么？”
“咳，叔叔，您就别跟我客气了。您治病需要这些名贵药材，我懂。其他只是钱的事，好弄。唯独这不死水母难搞，所以我替您弄来了。如果其他的药还缺，您尽管说，别客气，包在我阿发身上。”
苏家辉打开水箱的盖子，朝里看了看，片刻后又盖了起来，叹了口气，说：“这东西治不了我的病。”
“治不了？那您为什么想要它？”
苏家辉斜眼看了杜志发一下，然后说：“自作聪明。我确实是在想它，但，不是要它。”
“什……什么意思？”杜志发有些傻眼了，“我可是费了大劲儿才弄到的。”见苏家辉沉默不语，杜志发急道：“您到底是什么病，告诉我，我一定想办法……虽然阿发我没什么太大的本事，但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单独撑着要强，就算只是给您解解闷也好啊。”
苏家辉微微抬头，看着杜志发期待的眼神，同时这一天自己在外面遭遇的种种又都浮上心头，再联想到自己命不久矣，妻子又不在了，可以说是万般思绪瞬间一起涌来。先是眼睛介于睁闭之间，下唇微微抖动着，仿佛内心的情绪正在喷薄，最后像是打定了主意，说：“你想问的一切，我可以全都告诉你。”停顿片刻，“但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杜志发激动得有些不敢相信，结结巴巴道：“您……您尽管说，我一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