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采珠勿惊龙.3，暗涌玄冥》（6）

乘风破浪

＜1＞上海洋山港区

一艘长近400米，满载着超过15，000只集装箱的超级货轮，正鸣着汽笛，缓缓驶离码头。船尾推出的海浪，汹涌澎湃到近似形成了漩涡。

就在这时，突然从海中蹿出一条巨大的绿色龙影，而且位置正好处于这艘货轮的正下方。在难以置信的冲击力之下，钢铁巨兽般的船体，先是整个被撞得离开了海面，接着从中间一分为二，船头船尾各自斜戳进海里。

而那条巨龙，则从船体中央，彻底一跃而出，接着飞到了装船埠头上。如果我当时在场的话，一定会一眼认出，它就是青龙飞廉！

而不远处刚建成通车的东海大桥上，则停着黑鳞黑甲的魔龙约坎萨，其原本在长白山已经被撕烂的翅膀，竟然全部复原，全身看不出半点受伤的痕迹。

虽然飞廉为海龙，约坎萨为地龙，根本不同属，而且二者龙颜也大相径庭，但因为均生有双翅，是以远远看起来倒似乎是一对煞星。此时，一青一黑，一个在埠头，一个在桥头，遥望对视，发出刺耳龙鸣互相应和。

随后，双龙便跟约好了一般：飞廉开始在港口疯狂袭击船只，上天入海，如入无人之境；约坎萨则先是硬生生以身躯撞断了桥梁，接着玩闹般将桥上的车辆踩扁，或用巨翅直接扫入海中。

整个洋山港区顿时陷入无尽的恐惧与灾难中。

＜2＞

那天夜里因为小荷的意外事情与ie摊牌之后，两人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中。我独自坐在阳台上，对着外面的暴雨，抽了一夜烟，也想了一整夜。

清晨的时候，雨渐渐停了，白色氤氲飘浮在空中，林子里的鸟儿开始叫了起来。

这时ie来到我的身边坐下，双眼有些红肿，她看了看外面的景色，然后平静地说：“关于赫尔比亚跟我家的事情，从小到大，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没听家里人提及过半点。我所知道的，就是我爷爷是个水生生物专家，我父亲是个生意人，仅此而已。这话，你信不信都行。”喘息了口气，而后缓缓说道，“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为什么？”

“你说我爷爷、我家与赫尔比亚有关，这个不管真假，你都可以怀疑。但你怀疑我的感情和动机，这个实在让人没法儿接受。不过想了一夜，到这会儿也算是想通了，你怀疑我也属无奈。既然这样，那还在一起干吗？我不能忍受跟一个不相信我、怀疑我的人在一起。”她叹了口气，“另外，不要说我现在没法儿自证清白，就算我有办法可以证明自己，我也不会做的。因为我眼中的夫妻之间，根本无须证明，有的只是信任。信任不在，那就散了吧。”

我咬了几下烟屁股，沉默了片刻后，说：“我信你。”

“你犯不着为了留住我，说违心的话。我留下来，你只会更痛苦。”

“我信你。”

ie朝我哼笑了一声，根本不相信，然后转身走到屋内，提起收拾好的行李箱，准备下楼。

我几步跨过去，一把摁住箱子，说：“我相信你。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怀疑你，永远不会动怀疑你的心思，在任何事情上。”

见我摁住箱子，激动的样子，ie扭头说：“你别在这儿发神经。”

“我不是发神经，你说你想了一夜，我也想了一夜，现在想清楚了。”

“那你就不怕我对你的感情真是假的，真是想对你杨宣有企图的，那怎么办？”

我盯着ie，沉默了片刻后，扶住她的肩膀，毅然决然地说：“无论什么情况，哪怕最终要了我杨宣的命，我也认了。人没法儿靠自己判断一切事情，既然当初是你将我从行尸走肉般的泥潭里拉出来，像个天使一样出现在我面前，那么你一定就是神安排的，安排给我杨宣的。我在深海之门时，神给了我救赎，我信神，所以我也信你。你ie，就是神安排给我的女人。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怀疑你丝毫。”

ie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顺势投入我的怀中，紧紧抱着我，泣不成声，唯有不时捶打我的胸口。我搂住她，生出一种泪水模糊双眼的感觉，但实际上却没有一丝眼泪，因为自从在gods的炼狱经历之后，至今为止，我再没有流过一滴泪水，我在心中默念：“这将是我最后一个动真情的女人，如果真看走了眼，此生，我不会再对任何女人，动一丝真情。”

情人间有时大吵大闹过后，会比之前更如胶似漆，这大约与小别胜新婚是一个道理。我们两人依偎着坐在大吊椅上良久，ie哭了笑，笑了又哭，躺在我的怀里发誓，她自己不知道这一切，到中国、到九渊都是自己的意愿，不是任何别人的想法，也不是刻意安排，在自己家中更是从未听说过与赫尔比亚相关的任何话题。

我点点头，有一句话藏了很久，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那你能不能回美国时，帮我暗中打听打听，调查一下。”

ie立马从我怀里出来，转身问：“调查什么？调查我家？你让我查我自己的爸妈，自己的爷爷？”

我一时有些语塞，片刻后说：“你现在也知道，至少你爷爷肯定是赫尔比亚的人，而且他还掌控着gods，或者与gods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按照我和梁丕的推断，也许你父亲也是，因为整个ig集团是为赫尔比亚服务的，否则赫尔比亚与gods这个庞大组织的资金问题，根本无法解决。”

“你们也只是推断，推断是不靠谱的。”

“是，关于ig集团和你父亲，我们确实是推断。但我后来仔细想过，因为ig集团的英文名是insideground，也许是你以前对我解释的用insideground表达树扎根进土壤里那个意思，也即代表公司顽强的生命力，同时还暗喻公司是做林业生意的。但这个词，是不是也能够代表‘地下’呢？地龙和地下人，可都是insideground。最后，我们去亚松森蓝洞时的那条船——‘飞龙’号，标志你还记得吗？现在想来，那就是一条锯齿翔龙啊！”

ie有些理屈词穷，但还是说：“他们是他们，他们做什么，我管不着。即使这些事情瞒着我，那也是为我好，你不是还说苏佩的爸爸苏家辉，也从来不告诉苏佩，他自己是采珠的吗？就算不是从我的立场出发考虑，但家人终究是家人，哪怕他们做了再错的事情，我也不会伤害他们。”

这时，我的怒火开始燃起，但我用尽一切力量去控制它们不要爆发，说：“但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爷爷的gods伤害了我呢？gods和赫尔比亚，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ie沉默良久后，轻声说：“杨宣，不如你试着去忘记在gods时的痛苦与仇恨吧。事情其实都有正反面，他们是给你带来了炼狱般的痛苦，但也正是那种痛苦，才造就了今天的你，也许换个角度想，我爷爷郭品海，其实是现在的你的塑造者。如果你能忘记怨恨，一定可以跟我家人相处得很好，大家可以没有半点嫌隙的。”

期待的神情挂在ie脸上，我盯着她清澈明亮的眸子许久，低沉着说：“我在gods时对神发过誓言，我要成为执法者，将这世间的黑暗消灭。”

“但你如何去定义黑暗与光明？难道因为赫尔比亚是帮助地下力量的，就代表黑暗，就是坏人？难道因为鲲鹏会是帮助地表人的，就可以随意杀人？去将苏家辉和他的妻子拆散？”

我站起身，说：“这些不是我俩之间的问题。既然你不愿做伤害家人的事情，那也请你不要劝我加入赫尔比亚。你是神安排给我的，所以我不会再怀疑你对我的感情，也不会担忧你受家人的意思，来伤害我。你能对我说出不想伤害家人的话，那你也一定会对他们说出不想伤害我，那么，这就够了。”我转身朝前面的树林看去，雾气已经散了，天色完全透亮，“你现在跟的是我，我们的幸福，与别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无关。”

过了片刻，手机响了，我稳定了下情绪，接了起来，对方说的话，令我瞬间恼火不已。通完电话后，我吻了ie片刻，然后才说：“老婆，我得去上海一趟。”

ie抬起头，问：“又出什么事了？”

“赵金生给我打电话，说那两条龙突然在上海港的洋山港区出现了，龙联指让我现在就赶过去。”

“我跟你一起去。”

我刚准备开口，ie就抢话道：“什么也别说，以后你到哪儿我都要跟你在一起，别忘了在高岭大厦，我可是枪枪爆了简赫的头的，否则，你那会儿就挂了。”顿了顿，“另外，外面那些小妖精多得很，我可不想你真被什么池小荷、塘小荷之类的给抢了。”

＜3＞

杜志发正叼着香烟，跟几个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的朋友打麻将，突然接到电话，看到是苏佩，连忙向几人做了个嘘的噤声手势，而后皱眉盯着手机屏幕愣了几秒钟，最后终于接了起来。

苏佩在那头喊：“杜志发，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来不来看我爸？”

“我不跟你说了嘛，今天我跟钢子有事……”

苏佩似乎起了点哭腔，说：“我爸昨天突然发病，现在快不行了，他让我告诉你，如果你不来的话，你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这下真把杜志发给惊着了，他内心其实是很敬重苏家辉的，喊他师父也是真心的。但阿发这人大家也知道，是个非常实际的人，他心里明白得很，冒着生命危险去采珠，就是为了一个“钱”字，既然现在暂时不缺钱，那也就犯不着继续拿命开玩笑了。何况，上次去蓬莱仙岛采的珠玕之树上的那些珠子，都还没能完全卖出去呢。

苏家辉这人，其实在某个层面上，跟我挺像的，属于理想主义者。我们做事，考虑得更多的不是物质层面的东西，我刚毕业时，想的只是找个自己爱的并且爱自己的人，然后回南方去做潜水教练，过过小日子。但似乎命运不允许我这样，gods的地狱经历，让我整个人脱胎换骨，从那之后，我感觉到冥冥之中，有种力量在驱使着我去对抗赫尔比亚，对抗这个世界上的黑暗力量。

我在最痛苦的时候，对神发下了这个誓言，然后紧跟着四百年那么漫长的痛苦瞬间便消失了。也许在一般人看来，这就是凑巧，但我却觉得这是天意、这是神意，并且深信不疑，这也成为我的人生意义与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