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通风报信

达州县司衙门内，知县袁高达正斜靠在那张雕花太师椅上，半眯双眼，微微晃动双腿，一副慵懒又厌烦的样子。

主簿方敏远急急步入堂中，就看到这副场景，心中更添了几分恼怒。

还未开口，躺着的人就睁开眼睛，斜斜瞥了一眼来人。

“敏远，你来了，知道商队别劫的事了吧？”

方敏远匆忙行礼，眼里又急又愁：“下官正是为此事而来。”

袁高达睨了一眼方敏远，“哦，不是派人去查了吗？你为何如此着急上火？”

方敏远强压着心中不忿，“又是去事发地点看一眼，然后推到四处犯案的流寇头上吗？”

袁高达腾的一下起身，转念一想，仍是压着怒气，克制着说：“那依你说，本官应该如何做？”

方敏远正色道：“下官不敢指点，只是可怜那些商户，损失惨重，实在不忍。”

袁高达轻哼一声，不屑道：“商人嘛，本就是在刀口上舔血求利，些许损失在所难免。他们做生意，难道不把这些成本考虑进去？”

他话说得轻巧，身为父母官，却将百姓的人身财产安全置若罔闻。说完还给自己斟了杯茶，悠悠的喝起来。

方敏远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据理力争：“大人，此类案件在达州一年内已发生五起，下官以为，我们不能在对此事敷衍搪塞了。否则，上面若是知道了，不好交代。”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自会处理好。”

“大人，恕下官直言，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但是这些案子太相似了，每次都是精准的抢劫，这难道是偶然？我都看出来了，上面的人也都不是傻子。”

袁高达放下茶杯，定定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这分明就是精心策划，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

“你有何证据？这世间巧合之事多了去了，也许是商队的人自己不小心漏了馅，或许是护卫被人收买。”袁高达睁眼狡辩着。

方敏远哼的一声，拂袖转过身去，气愤的不再看他那副样子。

“方敏远，你太天真了。这官场的水可比你想象的深多了，有些事不是你能管的，也不是你该管的。”

方敏远气急：“百姓们怨声载道，我们就这样坐视不管了？他们的损失谁来承担？他们行商不也是为了大雍朝的商业繁荣做贡献吗？这样以后谁还敢做生意？”

袁高达将茶杯猛地掷在桌上，杯中茶水溅出打湿了桌面：“够了！方敏远，你再这样纠缠不休，休怪本官对你不客气！”

官大一级压死人，两人吵得不欢而散。

方敏远满心愤懑走出府衙，凉风吹过也消不散心中的郁结。

他转身径直向闻香酒肆走去。

酒肆里人声鼎沸，酒客们的欢声笑语、猜拳行令之声交织在一起，唯独方敏远一人是来这喝闷酒的。

他挑了一个角落坐下，跟店小二要了一坛子酒，连下酒菜都不要，就挥手让店小二离开。

店小二摇摇头没说什么，很快就拿来了一坛酒和一只粗瓷酒碗。

方敏远拿起酒坛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水撞击碗壁，溅起些许酒花，就像他此刻烦杂的心绪。

他端起酒碗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如火焰般灼烧着他的喉咙，带来一阵刺痛，他不以为意，似乎这样的疼痛能让他暂时忘记心中的苦闷。

方敏远机械的重复着倒酒、喝酒的动作，眼神逐渐迷离。

他出生在一个落魄的书香门第，家中虽不富裕，但对识字读书极为重视，他也很争气，考上了举人。

只是家道中落，家里已经没有再多的银钱助他会试。

后来得了个机会补了达州主簿的官缺。

方敏远很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他一腔热忱投入官场，渴望在仕途上有所建树，做个清正廉洁的好官。

他知道今天是冲动了，可他的理想抱负让他忍不住这样做。

同时他也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今天算是和顶头上司撕破脸面了，可想而知他在衙门里的日子不会好过。

可是尽管如此，心中的正义感不会轻易让他低头屈服，与知县同流合污。就是再难也要对得起身上这套官服。

不知过了多久，酒肆里的酒客走的差不多了，方敏远晃了晃酒坛，酒坛也空了大半。

方敏远不满的放回酒坛，晃悠悠起身，一摇一晃的走出酒肆。

凉风袭面，吹走了些许酒意。深秋的夜里，街上人影寥寥。

只见一个年轻落寞的男人涕泗横流，走的东倒西歪，嘴里嘟囔着：

寒门苦读志高远，官场浊流陷泥渊。

奸佞当道公理没，怒向暗夜泣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