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该帮则帮

隔天，莲城市委组织部向社会进行任前公示，都是拟任县市区县长区长的拟任人选，其中就有一条事关许一鸣，就一排，姓名、性别、出生年月、现任职务、拟任职务。

拟提名为县市区人民政府县市区长候选人虽然位列最后，但是格外引人注目，公示虽然没有明示许一鸣为周洛县县长候选人，但许一鸣心知肚明，他的去处只可能是周洛县，不可能是其他县市区，此举意味着许一鸣彻底与综合处处长无缘，五个工作日结束后，就正式就任周洛代县长，待九月人大会召开，去代转正。原本只是到周洛挂职，现在却成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想再回到交通厅，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简直就是阴差阳错。

寻常百姓自然不会对这份名单多加关注，谁当县长，好像与自己关系不大。要过年了，老百姓最关心的无非就是这一年自己收支是否平衡，有没有结余。贫困县的老百姓就更不用说了，越近过年，越是怕过，男人坐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女人看着空空如也的穷家直抹眼泪，年底了，欠人家的钱该还了，可忙乎了一年，一个子都没有存下，拿什么还，都是穷亲苦戚，谁的日子都不容易，能借钱那是多大的情分，得还，哪怕砸锅卖铁都得还。穷苦百姓连自家都无暇顾及，哪里又会在乎谁来当这个县长，铁打的官场流水的官，五年一轮换，书记县长车轱辘一样地转，谁当都是一样，自己的生活什么时候有过改变，该贫穷还是贫穷，如果这个新来的县长能真正为穷苦百姓办事，那就烧高香了。

百姓漠不关心，体制内的人对此却是倍加关注。这个名单一经公示，朱达成的电话就首先而至，虽然身为浦阳的常委，莲城的事情好像与朱达成并无多大的干系，但朱达成习惯成自然，自从与张志峰不对付起，就对周洛的事情倍加关心，这次也是一样，眼睛顺带一扫，‘许一鸣’三个字分外刺眼，朱达成不来电话才怪。

朱达成问：“怎么回事？”

许一鸣答：“一言难尽。”

“突然宣布？你事先就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这就看怎么说了，张志峰忽悠李铭群，想让许一鸣接任周洛县长一事，不管是许一鸣和朱达成都是知道的，许一鸣不听忽悠，断然拒绝，这个朱达成也知道得清清楚楚。两人还为此有过交流，都认为张志峰此举有些异想天开，想要把一个自己不愿意留在周洛的挂职干部强行留在周洛，不现实，张志峰怎么忽悠都无济于事，却没想到事情突然出现了这么大的一个反转，打了许一鸣一个措手不及，“事发突然，我也是昨天组织上和我谈话才知，哪里有什么风声可言。”

朱达成却不这么认为，任何看似偶然的事情，其实都有其必然性，事先有蛛丝马迹可寻，“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没有安心养病，闲不住，又在折腾什么事情？”

副班长就是副班长，还真是对许一鸣了解透彻，许一鸣没有隐瞒，点头承认，说自己这段时间为了丹霞村灾后重建殚精竭虑，刚刚在丹霞村折腾了一条旅游脱贫路，项目已经动工，“动静虽然不大，但我以为老朱你会知道。”

朱达成有些气急：“你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你以为我真的没事干，一天到晚就盯着周洛？”

许一鸣笑道：“二年前我刚到周洛，丹霞村与采石场一触即发一事，你怎么转眼就知道了？你不是还吹牛，周洛发生的事情，只要你老朱想知道，就没有不知道的。这次怎么了，线人费没有到位？还是反应迟钝了？”

“少贫。”朱达成说，当年采石场的事情之所以在第一时间知晓，是因为许一鸣刚到周洛，他对张志峰那小眼睛不那么放心，生怕许一鸣上当受骗，这才事无巨细，格外关注。现在张志峰离开了，许一鸣受伤住院，行将离开，周洛的事情可听可不听，没必要再格外关注，再加上这段时间频频往北京跑，忙得一塌糊涂，更是无暇顾及周洛的事情了，哪成想稍不留心，许一鸣就让张志峰阴谋得逞，“事情就坏在这条脱贫公路上，你住个院都不懂得隐晦，劳神费力为丹霞村奔波，给丹霞村布下一手好棋，李铭群书记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放你走，换成是我，我也不愿意。李书记和戴厅长是什么交情，党校同学，交情匪浅，与你我一般无二。你许一鸣一句话，我朱达成就得力排众议，为你修五公里快速通道，戴厅长为什么就不可以。李书记巧言令色，戴厅长能怎么办，哪怕再怎么不舍，无非就是背后说几句怨气话，最终不还得乖乖放人。只要戴厅长这关过了，其他都不是事，作为市委书记，上层资源非你我可比，光一个贫困地区脱贫攻坚需要不拘一格降人才，就可以让相关领导为之动容。李书记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哪个领导不会绿灯放行。李书记不动心思则已，真要是动了爱才之心，你许一鸣还想回交通厅，那无异于天方夜谭。”

朱达成还真是分析到位，与许一鸣的猜想如出一辙，并无太大出入。

朱达成叹气：“事已至此，多说已是无益，既然你许一鸣做不到云淡风轻，那你就准备负笈千里吧。”

许一鸣笑：“没办法，就是这操心的命。”

朱达成笑问：“和组织部谈完话，是不是如释重负，对自己继续留在周洛还有些窃喜？”

许一鸣笑：“这你都知道，副班长就是副班长，不是吃素的。”

朱达成笑：“刚认识你啊，就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猜不出来。回交通厅吧，是真想回，离开周洛吧，又有诸多不舍，好多事情都在半途，要是因自己的离开而废，那肯定是一想起就寝食难安，悔不当初。患得患失之时，组织上希望你继续留在周洛，无异于帮你作出了选择，于是如释重负，心有窃喜。”

许一鸣大叫：“老朱，别当县委书记了，去算命，肯定名扬四海，走到哪都有人把你奉为半仙，比市委常委还威风。”

朱达成挺无奈：“你就贫啊，你是无所谓，艾小麦呢，小麦就没有意见？我可是知道的，艾小麦一直都希望你回省城，并不乐意看到你留在周洛受苦受累。”

这个无需担心，许一鸣昨晚一回到周洛，就将组织上的决定告诉了艾小麦，艾小麦虽然感到意外，倒也没有一丝埋怨，许一鸣回交通厅，她发自内心的高兴，许一鸣留在周洛，她同样大力支持。组织上对许一鸣如此重视，只能说明组织上信任许一鸣，如果周洛真的需要许一鸣，那许一鸣就责无旁贷，“听听，典型的贤内助。”

“艾小麦不错。”朱达成表扬，说许一鸣要想走得更远，除了自身要硬，贤内助也很重要，逐利者都是无孔不入，哪怕许一鸣毫无破绽，无懈可击，如果身边那位唯利是图，那许一鸣站得再高，终究还是会跌落凡尘，“艾小麦值得你珍惜。”

许一鸣笑，说副班长就是副班长，不但管工作，还管生活，对学员关怀备至，体贴入微，很是感激。

朱达成说感激的话就算了，许一鸣哪里是感激，与讽刺无异，和许一鸣说了这么久，还真是有些口干舌燥，许一鸣真要是想感激，那就废话少说，赶紧行动，与艾小麦珠联璧合，到时和他多喝几杯酒比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