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执子之手(4)
振东铝材背靠振东集团这棵大树,三千万对于周洛来说有如雨露,对于振东集团来说还真不算什么,九牛一毛而已。张志峰自然有理由相信钟联东不是在吹牛也不是在信口开河,认定钟联东会信守合同,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现在一周过去了,二周过去了,一月过去了,一眨眼三个月也过去了,钟联东拍完胸脯,竟然再无下文,别说三千万,一毛钱都没见到,张志峰还高兴个屁。一开始,钟联东还接张志峰的电话,对三千万迟迟未付做些解释,现在呢,张志峰再打电话,钟联东竟然连张志峰的电话都不接了,全转到秘书台上,张志峰听到的都是标准的提示音“您好,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有事请留言”,就张志峰那普通话,一口的周洛口音,留个屁。
张志峰气得不行,说原以为钟联东和候志良有些不同,现在看来都是一丘之貉。电话都不接,算怎么回事。张志峰还极富联想,说钟联东失联,该不是嫖娼被抓进拘留所了吧。许一鸣当时一乐,只差一点将喝到嘴里的开水喷了出来。
张志峰知道自己找不到钟联东,许一鸣肯定可以找到。钟联东不和他联系,还能不和艾小麦、熊小霖她们这些同学联系?昨天喝酒,张志峰反复请求,让这次许一鸣上省城,如论如何都得打听出来,看钟联东在搞什么名堂,答应得好好的事情,怎么突然间就变了卦,到现在竟然没了音信,怎么都联系不上?这不是让人看他张志峰的笑话么。
“你不知道啊?”艾小麦笑。
“知道什么?”许一鸣笑,说他和钟联东不熟,他能知道钟联东什么事。
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许一鸣本来就因为担心振东铝材给当地环境造成无可估量的污染,而对钟联东到侯家村买地办厂持反对意见。张志峰着急上火,许一鸣却是超然事外,心里巴不得钟联东就此失联,从此不再付款才好。钟联东把款一付,合同就可生效,到时侯家村地块有了更好的项目,周洛方面即便想毁约,付出的代价也是非周洛方面可以承受。现在钟联东不付款,那就是钟联东违约,主动权在周洛手里,周洛方面现在就是把地卖给了第三方,也不算周洛违约。到时振东铝材再想再续前缘,那就得重新谈。现在这个地块空置,自然好谈,振东铝材把三千万一打,合同就算自动续上了。如果有了新的买家,那就没什么可谈的,振东铝材只能另觅他处。
张志峰愁眉苦脸,许一鸣却是幸灾乐祸。但许一鸣心里也是有着与张志峰同样的疑问,看钟联东的样子,振东铝材对侯家村地块是志在必得,费了这么大的劲,合同也签了,怎么到了最后一步,钟联东却不走了,说不过去啊。
“不会是振东集团的资金链出了问题吧?”
“怎么可能。”艾小麦说振东集团在本省也算是有些实力的大公司,哪能说垮就垮,“是钟联东自己有些麻烦,没时间搭理其他的事。”
钟联东能有什么麻烦。与其前妻有关,钟联东又准备离婚了。钟联东离过两次婚,这是第三次,如熊小霖所言,钟联东离婚都离上瘾了。钟联东前两次离婚,都没费什么周折,双方友好协商,钟联东两次都得以以数百万的代价恢复自由身。但这一次却不成了,很是麻烦。钟联东这第三任妻子不那么好惹,其家族在本省也很有势力,双方属利益联姻。这次离婚不是钟联东要离,是对方强烈要求。原因众说纷纭,但个中缘由只有他们这些同学才清楚。
钟联东喜欢沾花惹草,这在同学间不是什么秘密,这也是艾小麦和熊小霖不怎么待见钟联东的重要原因。钟联东的第三任妻子不是省油的灯,知道怎么拿捏钟联东,婚前就签有协议,对钟联东的婚后行为有诸多约束。但这些协议可以约束一时,却不能约束一世,钟联东消停了没多久,就将协议置之脑后,旧病复发,四处留情。因是联姻,其妻一开始并没有拿协议说事,而是苦口婆心,规劝钟联东悬崖勒马,就此打住,过去的就既往不咎。可猫一旦偷腥,那就会上瘾,如果止得住。钟联东答应得好好的,一转身就忘,而且还变本加厉,反正就这么着,爱咋咋地。其妻孰不可忍,决定出手,钟联东偷偷和一女主持人幽会,被其妻带人直接抓了现行。
双方家族碍于脸面,希望夫妻两人重归于好,但其妻对钟联东心灰意冷,铁了心要离。有协议在手,钟联东有错在先,如此一来,就不是几百万就可打发的,对方要求按法律平分婚后财产。钟联东这是第三次婚姻,这个婚后财产不那么好清算,其名下的产业颇多,又如何分得清哪些是婚前哪些是婚后。对方却不管这些,直接上法院申请了财产保全。钟联东名下的所有财产都被冻结。振东铝材是集团下面的分公司,公司法人是钟联东,法院不由分说,把该公司在银行的所有结算账户一并冻结。只进不出,钟联东哪怕是再有钱,现在只怕也付不出分文。
“如此一来,钟联东岂不是够呛。”许一鸣眉头一皱。
“岂止是够呛,焦头烂额才对。”钟联东被这事弄得心烦意乱,焦头烂额,自然也就没时间去搭理周洛投资设厂的事情,相对于被冻结的财产,周洛那事根本就不算个事。而且其父对钟联东也是恨铁不成钢,有心让钟联东长点记性。在集团内颁布了指令,但凡钟联东需要动用集团款项,不管多少,哪怕一万,没有其父的亲笔签字,都不得擅自支付。如此一来,钟联东自然是山穷水尽。
“上星期,我和熊小霖逛街,熊小霖无意中露了一嘴,说钟联东这段时间怕是穷疯了,竟然找她借了三十万。”
钟联东花天酒地,三十万对许一鸣来说是一笔不菲的巨款,对钟联东却如同一叠草纸,哪经得起钟联东折腾,到“兰黛俱乐部”上几瓶洋酒,一个晚上就折腾完了。三十万也借,钟联东还真有些穷途末路,颇为狼狈。三千万以前九牛一毛,现在同样成了一个天文数字,集团怕钟联东巧立名目套取资金,对所有钟联东经手的项目一概不与支持,钟联东能怎么办,自然只能躲,张志峰又如何找得到人。
“原来是这样。”许一鸣说自己尽管不是那种幸灾乐祸的人,但这一次,他是巴不得钟联东这事没完没了才好,签好的合同没法执行,如此一来侯家村的青山绿水才有可能一直青山长在,绿水长留。
艾小麦说许一鸣这个愿意是好,但未必是真,钟联东的事情再怎么麻烦,但都会有和解的一天,到了那时,钟联东将事情理顺了,如果侯家村地块值得振东铝材投资,那该付的款钟联东还是会付。
“这个自然。”许一鸣点头,张志峰对此事如此上心,巴不得振东铝材立马就落户周洛才好。钟联东即便真是拖上大半年,哪怕张志峰每天将钟联东骂得体无完肤,只要振东铝材的三千万一到账,张志峰哪里还会记得以前的事情,肯定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何况张志峰和钟联东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恩仇,那就更容易冰释前嫌了。
“听钟联东话里的意思,再有个一二个月,这事情应该就会有个了断了。”
一二个月后,虽然许一鸣还不至于离开周洛,但他在周洛的挂职生涯差不多也到头了,试想,在周洛这么久的时间,他都打消不了张志峰“利欲熏心引狼入室”这种鼠目寸光、追逐一时之利的念头,更不要说今后了,振东铝材落户周洛,只怕还真是迟早的事情,不以他许一鸣的意志为转移。到了那时,唯一的期望就是,他许一鸣的判断是错的,振东铝材真如钟联东所说的那样,污染是有,但可控,不严重。
“要是钟联东这婚再拖上个二年就好了。”
二年后,第一标段肯定已经建成,侯家村与高速对接,到了那时,杨林北部经济区早见雏形,侯家村村后的那个地块难道就不能搭个顺风车?打死都不信,周洛还不至于这么潦倒。那时的地价,岂止十五万。到了那时,钟联东再付三千万,不用谁开口,就张志峰那见钱眼开的样,第一个反对的肯定会是张志峰,不会是他人。
“一个离婚案,哪会拖上这么久啊。法院岂不成了吃干饭的?”艾小麦笑,“说了这么多,还不赶紧上楼去将名报了。再不报名,只怕萧弘湘得打电话骂人了。”
许一鸣一笑,下车。电话在响,说曹操曹操到,正是萧弘湘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