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0章搞定方孝孺
因为新大陆的山川多是南北走向，根本就挡不住呼啸而来的北风，所以显得格外的冷。尤其是在这空旷无遮的四水之地，在这样的时节当中，北风掠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如同野兽嘶吼般的声响。肆虐的狂凤猛烈拍打着护窗板，砰砰的响个不停，还夹杂着从远处传来的阵阵狼嚎之声，但方孝孺却丝毫不为所动，而是俯首桌案之前，心无旁骛的批注着《子思子·宋述论》。
《子思子》是儒家经典，具有承上启下的重要作用，但其中的思想却和传统的孔孟之道有所不同，所以历朝历代的儒门大家都曾经对这部经典著作做出不同的理解，尤其是到了宋元时期，对《子思子全书》的重新理解和再批注已经成为一种“潮流”，导致出现了无数个版本……
但方孝孺却极不赞同宋人的思想观念，他认为宋人对于圣贤的思想出现了严重的曲解，所以才专门对宋人的理解和批注再做一次批注。
只有在做这种纯学术性的事务之时，方孝孺才能放下现实世界的一切羁绊，专心致志的“遨游在知识的海洋当中”。
从门外传来文纵云的声音：“方宣慰歇了没有？天气冷了，风又刮的厉害，我给方大人送暖炉来了……”
“还没有歇，请进吧。”
文纵云推开虚掩的房门，送进来一个硕大的暖手炉子，炉子里炭火熊熊，房间里登时就显得暖了许多。
“我们这里平时取暖多是直接使用柴草，专门为大人弄了些上等的无烟好炭……”文纵云看到桌子上的书本，由衷的赞叹道：“早就听说方大人乃是儒学宗师，只是没有想到方大人竟然还在深夜著书立说……”
“谈不上什么著书立说，只是纠正宋元前人对圣贤的错误理解而已，只希望后世子孙不要为前人所误，能够真正通晓往圣之心。”
“圣人之道自然是要流传万世的。”文纵云望向方孝孺的目光当中，全都是崇拜和敬仰之色：“我大明有了方大人这样的人物，圣人教诲孔孟文章必然可以绵延流传，后世子孙也一定会受惠匪浅。只是我等海外孤民就没有这样的福气了……”
圣人的思想放之四海而皆准，这是万古不亘的道理，怎么能说这里的人们不能明白圣人的教诲呢？
“白日里方大人已经看到了这里的情形，此地民贫地瘠，只能勉强维持温饱，哪里还有余力广布圣人教化？只怕再过十几二十年，我等之子孙后辈，就再也不知道圣人教诲为何物了呢。到了那个时候，必然沦为蛮夷之属，哎……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按照文纵云的说法：我们这里贫苦的很，连吃饱穿暖都很成问题，所有的人都在为了生存而努力挣扎，哪里还有能力和心思去学习圣人文章？我们这一代人还能知道一点圣贤之道，等到下一代成长起来之后，恐怕他们连孔子孟子都不晓得了，那不就是在事实上成为蛮夷了吗？
这几句话深深的戳中了方孝孺的痛处。
“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华夏泽华夏之。”这是儒家对华夷之辩的普遍观点。如同成虎臣文纵云他们这些人，深入万里之外的新大陆，和各方夷狄杂处，必然会受到夷狄的影响。若是不能持续接受圣贤思想的熏陶，假以时日必然会沦为夷狄，而不再是华夏子民。
对于把儒家思想奉为金科玉律的方孝孺而言，这绝对是一件让人痛心疾首之事，而且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难得你有这份苦心，唯有以文教宣之，以孔孟之道教育之，方可以化夷狄为华夏，让后世子孙永为文明之民……”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谈何容易啊？”文纵云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痛苦的摇着头：“来到此间之人，多是粗鄙无文之辈，哪里知道什么圣贤之心教化之道？”
“这个不难，”方孝孺很认真的说道：“待我等回到大明之后，必然将这里的情形如实上奏朝廷，让朝廷知道海外子民向往教化之心，多送些书籍过来，要是可以的话，再派遣些鸿儒过来，兴建学堂广为教化也就是了……”
按照方孝孺的理解，只要朝廷多多的送给这里的人们一些书本，再修建几所学堂，就可以让本地的人们沐浴在圣贤的文明之光当中。
书本？学堂？
文纵云真正想要的是大量的粮食、铁器之类的物资支援，而不是什么书本学堂。
他故意以圣贤知道教化万民为切入点，就是因为文纵云很清楚的知道方孝孺是何等样人。
看到方孝孺已经“中计”，文纵云心中暗喜，却故意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方宣慰有所不知。这里的人们实在穷苦，连温饱尚难维持，怎么会有心思去学习孔孟之道？”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是古之先贤的教诲。
只有吃饱了穿暖了，才能更好的学习孔孟之道。若是大家都饥寒交迫，又怎么会有坐而论道的心思？总不能让大家都饿着肚皮谈论什么孔孟大道吧？
“君子喻义小人喻利，奈何情状如此，也不得不说一说那个利字了。恳请方大人千万向朝廷说道说道，倘使朝廷能稍微给些粮米资材，我等也好广布天恩于异域，宣教圣贤之心啊。”
对于方孝孺来说，将圣人教诲散布到这海外之地，远比让朝廷提供一点物资上的支援更加重要，但这却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前提。
“本宣慰已知道你们的苦衷和难处，必然会向朝廷陈说利害，一定会竭尽全力让大明支援你们。”
“万千海外孤民感念方大人之恩德，纵云拜谢方大人，就此告退……”
从方孝孺的房间里出来之后，文纵云忍不住的暗暗得意：搞定。
什么圣人教诲，什么传播文明，文纵云才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他只不过是投其所好，抓住了方孝孺的心思，趁机索要一些来自大明王朝的支援而已。
反正也就是说几句方孝孺爱听的奉承话而已，又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何乐而不为呢？
在搞定了方孝孺之后，接下来就要去搞定常森了。
和“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方孝孺相比，搞定常森就没有这么容易了，但也不会难到哪里去，文纵云早已想好了搞定常森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