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物是人非
“几位大人还需稍候片刻，殿下正在和几个部落酋长商谈要事。”一个身穿大明制式军装的士兵奉上了茶水：“用陈茶招待母国贵客，实在失礼的很，只是这里不产茶叶，全都是从母国运来的陈茶，还望诸位大人多多担待。”在海上颠簸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来到万里之外的新世界，能看到故乡的服色，听到纯正的乡音，顿时就让方孝孺的心情好了很多：“殿下统领新世界各处，必然是日理万机，我等不着急，且容殿下从容办理事务即可。”
“几位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随时传唤小人就是，小人先行告退。”那个仆从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方孝孺捧着手里的盖碗茶，望着悬挂在正堂之中的那条字幅，上书四个大字：不亦重远。
从那中正的字迹来看，应该就是朱允炆的亲笔。
望着这四个字，方孝孺不住的微微点头。
作为一代文坛宗师儒门领袖，方孝孺很清楚的知道这四个字的含义。
“不亦重远”这四个字乃是儒家思想的精髓，出自《论语》当中的《泰伯章》，原句是：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道而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朱允炆这一生可谓多灾多难多逢变故，却依旧能记得圣人教诲，足见心智坚定，非常符合方孝孺心目当中的君子形象。
“都说这新世界风土迥异，我看这里和大明朝也没有什么分别。”
常森的这句话说的太对了，虽然这是万里之外的新大陆，但这间会客厅的布置和装潢却充满了浓郁的大明风格，无论是房间里的摆设还是陈列，都是那么的熟悉，和大明朝没有任何分别。
但吴子山却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但那种感觉却越来越明显……
又过了约莫顿饭光景，从外面传来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土人迈步走了进来。
见到这个土人的瞬间，吴子山稍微愣了一下，呆呆的看了几眼。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土人已经开口说话了：“吴师傅连我都不认得了吗？”
听了这句话，吴子山赶紧行大礼：“大明子民吴子山给殿下见礼。”
这个土人就是朱允炆。
虽然已经确认了他就是如假包换的朱允炆，但常森和方孝孺却全都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连行礼都忘记了，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此时此刻的朱允炆，再也不是以前那副文质彬彬的斯文模样，更没有丝毫天家贵胄应有的雍容气度，若是他不开口的话，必然会被当成是本地的土著蛮夷。
朱允炆的脸上涂着五颜六色的厚厚油彩，头上戴着长长的鹰羽冠，腰里系着一条野牛皮的小围裙，披着一件充满了浓郁异域风格的披肩，脖子里挂着一串用贝壳和动物骨头做成是硕大项链。最有意思的是，他的手里竟然还拎着一根巨大的权杖：那是一根完全用动物骨骼制作而成的权杖，权杖的顶端是一个大大的野牛头骨。
这一身装束，一点都不象是大明朝的天家贵胄，反而更象是个土著人的部落酋长。
“殿下，你……你……”方孝孺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你怎做蛮夷装扮？”
“这是本地最常见的服饰，我也不过是入乡随俗罢了。”朱允炆很随意的摆了摆手：“方师傅，吴师傅还有鄂国公，你们远道而来，按说我应该远迎以示隆重，不过这边确实很忙，失礼了……”
直到这个时候，常森和方孝孺才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给朱允炆行礼。
虽说三人都是奉命出使新世界的钦差，但考虑到朱允炆和朱允熥之间微妙的关系，所以极力淡化官方色彩，并没有宣旨接旨的那一套繁琐礼仪，而是尽可能的把这次出使当做是兄弟之间的一种“串门儿”，就好像走亲戚一样亲切而又随意。
“三位都是我的老熟人了，就不必拘于礼节。”朱允炆放下手中那柄样式古怪的权杖，坐到了主人的位置上，就好像是最热情的主人在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那样，随口说了几句闲话，然后又专门了一句：“天子还好吧？”
“承殿下的问。”方孝孺赶紧起身回答：“天子安泰，且天子垂问殿下的安好。”
“我很好。”因为脸上涂抹着厚厚的油彩，看不出朱允炆脸上的表情和神态：“母后的身子骨还好吧？”
这个问题，必须由常森来回答。
常森站起身来说道：“太后一切安好，每日可食两碗饭，衣食起居无忧。临来的时候还专门嘱托，叮嘱殿下一定要保重身体……这里有太后的亲笔书信，请殿下过目。”
朱允炆接过常森递过来的那封书信，却没有拆开信封，只是随手放在一旁，然后就转过头去，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我大明百姓能得安居乐业否？”
“回殿下，我大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内外诸臣齐心协力，亿兆百姓俯首农桑。”
“我听说去年黄河泛滥，也不知有没有造成大的灾情？”
“黄河水患正在治理当中，殿下勿忧。”
“有你们这些人在，我也没什么好忧虑的。”
说完这些例行的礼节性话语之后，吴子山开口说道：“大明天子问候殿下的安好，陛下特意让我等带了一副画像。”
说话之间，吴子山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那副画像交给了朱允炆。
朱允炆不紧不慢的徐徐打开了画卷。
这是一副朱允熥的盛装等身画像：画像中的朱允炆身穿全套的天子礼服，正在遥望着远方……
出自宫廷画师之手的皇帝画像，肯定经过了一些“美化”。
“天子曾言，山水相阻，唯有徒寄相思，思之深处寝食难安，弟之念兄以至于此，兄之念弟谅必无殊，遣使画像一副，以解兄弟之思。”
咱们是兄弟啊，我每天都在想念你，想必也你同样是思念我吧？所以特意给你送去一副画像，想我的时候就看看这幅画像吧。
朱允炆看着这幅画像沉默不语，过了好半天才终于再次开口：“几位远道而来，想必早已舟车劳顿疲惫万分，我已给你们安排好了驿馆，先下去休息吧。这几天我会很忙，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你们可以随时的四处走走看看，有什么需要尽管直言。我这里虽然地瘠民贫，比不得大明的繁华富庶，必然竭力招待周全。”
方孝孺的嘴皮儿动了几动，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奈何朱允炆已经这么说了，只能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