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夏雨谈话
当鄂国公常森再次来到吴子山府上的时候，正在下着大雨。杏儿和吴子山擎着雨伞，站在阶下迎接。
略略的和吴子山客套了两句之后，常森就把目光转向了杏儿，他的脸上始终挂着老年人看待年轻人之时那种慈祥的笑容：“丫头，好久没有穿过这身衣裳了吧？”
一直以来，杏儿都已经习惯了穿着医学院的黑色校装，但今天的装束却有了非常重大的改变：她换上了一件窄袖的绫子衫，披帛巾系长裙，还专门梳了一个高高挽起的发髻，愈发显的肤白貌美明艳动人，只是眼角已经浮现出了几抹不怎么明显的鱼尾纹……
就一身装束让杏儿看起来就好像是个温婉的小家碧玉，仿佛雨后的荷花一般清秀，丝毫也看不出她就是医学院这个庞大体系的掌控者。
“真是好久没有穿过这身衣裳了，”杏儿捻起帛巾，有些心疼的抚摸着帛巾上的虫子眼儿：“想当年为了买这条巾，我足足攒了好几个月的零用钱，又让我家小姐赏了一百多文才终于凑够。只可惜买回来之后根本就没有用过几天，老公爷您瞅瞅，这都已经被虫子给蛀了呢，真让他心疼的紧哩。”
“哈哈，回头我帮你买一条新的。”常森哈哈大笑着伸出一条臂膀，杏儿不动声色的挽着他的手臂，就好像年轻的儿女搀扶着家里的老人那样，一手搀扶着常森一手举着雨伞不紧不慢的往院子里走去。
“听我家老爷说，老公爷要来，我还专门准备了好茶叶。”杏儿说的慢声细气，搀扶着常森走过院子里的甬路，来到正堂之前的时候，还很细心的帮他撩起长袍的下摆：“杏儿特意花钱买了茶叶，不过不是名贵的浙茶，而是闽茶，也不晓得老公爷喜欢不喜欢。”
“我这个人从来就不懂得什么茶道，也品尝不出什么浙茶闽茶。就算是把皇宫里的贡茶给我，也不过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进了吴府的正堂之后，杏儿很是恭敬的说道：“请老公爷上座。”
“今天你们年轻一辈才是担当，我就不上座了。”常森不动声色的来到侧旁的客位，稳稳的坐了下去，然后对自己身边的那四个禁卫军将领说道：“我只是来和子山老弟喝茶的，你们几个才是主角，都不要拿捏着了，坐下吧。”
“是。”
在常森的刻意安排之下，禁卫军中的四个军官坐在上首，他们对面就是杏儿。
吴子山则坐到了侧旁的下首座位上，和常森对面而坐。
杏儿有条不紊的摆弄着茶具，不紧不慢的招待着来访的客人。
地位最高的常森和身为一家之主的吴子山根本就没有开口，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外面绵绵密密的雨水，仿佛就是两个旁观者，或者是见证者。
禁卫军的存在已不再是一种必要，这是事实。
为了禁卫军的利益，为了自己这些手下的前途，常森特意带着他们来到了吴子山府上，仔细商谈“双方合作”事宜。
至于到底如何合作，这场极其重要的谈话能不能成功，彼此之间谁都不敢保证。
常森只是负责和吴子山接触，促成了这次谈话，但真正的主角却不是吴子山，而是杏儿。
甚而至于，连常森本人，都不准备参与到这场谈话当中，仅仅只是在一旁旁听而已。
“不要再摆弄这些茶叶了，我们不是来喝茶的。”赵嘉诚使用惯有的大嗓门：“杏儿姑娘，直接说出你的条件吧。”
和略显急躁的赵嘉诚相比，杏儿则表现出了女子特有的细腻和平静，她很有礼貌的给这四个军官温着茶杯，然后一一把他们面前的茶杯斟满：“各位将军既然已经着急了，那我就开门见山吧。老实说，我对你们禁卫军没什么兴趣。你们存也好，亡也罢，我真的不是很在意，因为你们是注定要消亡的群体，就好像物外的雨水一样，无论再怎么磅礴，终究是要停的。”
“艳阳高照才是常态，下雨天则不是。”
“你们禁卫军的军纪到底怎么样，想必诸位将军心中有数，也不用我这个小女子虚耗唇舌。”杏儿微微示意，然后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浅浅的饮了一小口：“至于你们的作用……对于我们来说，你们真的毫无意义。虽然你们是京城唯一的一支驻军，但我不在乎。”
在杏儿的心目当中，庞大的禁卫军体系竟然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存在，这句话立刻就激怒了赵嘉诚等人，他们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
杏儿又专门补充了一句：“我不是说四位将军不行，我是说你们禁卫军不行，虽然我很想使用更加委婉一点的言辞，但这是事实……”
还不等杏儿把话说完，赵嘉诚就已勃然大怒起来，他用很大的力气把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发出“砰”的声响，连杯子里的茶水都溅了出来：“既然你把我们禁卫军说的一无是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嘉诚本就是暴躁易怒的性情，对于他的反应杏儿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意外，她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的平静，就好像是在说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般轻松：“我这么说并没有丝毫轻慢或者是要侮辱赵将军本人的意思，因为我说的是事实，如果连事实都无法接受的话，那……咱们还是继续喝茶吧，请赵将军尝尝我沏的茶水如何？”
既然连商谈大事的基础都不存在了，那就真的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也就只剩下纯粹的喝茶消遣了。
赵嘉诚等人当然不是来喝茶的，他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杏儿商量。
但商谈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
赵嘉诚不得不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常森，就好像是遇到了困难的孩子在向家长求助。
常森捻着胡须哈哈大笑，顿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把朝着空杯子指了指，示意杏儿给自己添茶续水：“我喊一声丫头，那是因为我的年纪摆在这里，堂堂的长公主殿下给你们沏茶，面子已经给足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只喜欢听夸赞的话语，却不能接受批评指摘，这是典型的孩子脾气。你们都不要闹脾气，好好谈，我和子山老弟就在这里听着，看看你们能谈出些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