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出将入相
丁卯日，戌时中刻前后。钱夫人特意换上了压箱底的那件绿绸子衫，不仅穿上了一双新鞋，还专门在鬓边插了一朵大红花，正和钱六一一起走在京城的大街上。
“你说你都什么年纪的人了？还涂脂抹粉穿的这么花花绿绿？成个什么样子？”
面对钱六一的抱怨，钱夫人似乎永远都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马上就要见到吴老爷了，自然要梳妆打扮一般，若是头不梳脸不洗的蓬头垢面，显得咱多没有礼貌哦？”
“吴老爷又不是外人，稍微梳洗一下也就是了。”钱六一看着徐娘半老的老婆涂抹在脸上的那一层厚厚脂粉，还有鬓边的那朵大红花，很罕见的说出一个文绉绉的词来：“恶俗，真是恶俗到家了，我看着都别扭。”
“老娘精心打扮又不是给你看的。”钱夫人小声嘟囔了一句：“钱都带够了没有？”
“带上了，都带上了。”钱六一从兜里掏出两个金光闪闪的小元宝，全都是十二两一个的赤金元宝：“给吴老爷送礼，还直接拿金子送……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人家吴老爷肯定不会收咱家这点小钱儿？”
这两个元宝，总计二十四两黄金，是钱六一他们两口子这一辈子的全部积蓄。
钱夫人素来就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今日把倾尽囊中所有要给吴子山送礼，摆明了是有大事情需要求助于吴子山的：“人家吴老爷收不收那是他的事儿，咱要是不送礼就是咱家不懂事了……”
“咱家狗剩以后的前途，想必吴老爷早已经安排好了，用得着你操心？”
这句话惹的老婆很不高兴，若不是在大街上上，只怕就要指着钱六一的鼻子破口大骂了呢：“咱家狗剩儿的事情，比天都大，一会等见到吴老爷的时候，你这个笨嘴拙舌的憨货最好不要开口，有什么话我去和吴老师分说好了……”
当钱六一他们两口子来到吴子山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下来。
“小人给吴老爷见礼，问吴老爷的安好。”
“钱家大哥大嫂？这么晚了，怕是有什么事情吧？”吴子山很热情的降阶相迎，把二人让到了厅堂之内……
“不是就因为……”
还不等钱六一把话说完，钱夫人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素来就怕老婆的钱六一赶紧把没有说完的把半句话咽回到肚子里去。
“没啥事儿哦。”钱夫人呵呵的笑着：“这不是许久不曾来拜见吴老爷了嘛，特意过来看看，家里都还好吧？”
“托钱大嫂的福气，家里都好着哩。”
“我们两口子久不登门，也不曾带什么礼物。”钱夫人给钱六一打了个眼色，钱六一稍微愣了一下又很快明白过来，赶紧从兜里掏出那两个还带着体温的金元宝，恭恭敬敬的放在桌子上。
“咱家也不晓得吴老爷喜欢些甚么物件，索性就直接送俩金宝，给小少爷买点零嘴什么的……”
还不等钱夫人把话说完，吴子山就已经笑了：“钱家大嫂真是太见外了，你们家是什么情状我还能不知道吗？只怕这是你们家里压箱底的一点积蓄吧？”
吴子山很清楚知道钱夫人就是吝啬的市井小民，今天却突然拿出两个金宝来，必然是有事情：“你我两家相识已久，狗剩儿又是我教导出来的学生，这俩金宝你们带回去，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我早就说过吴老爷不缺咱家这点小钱儿……”老实憨厚的钱六一素来清楚吴子山的性情脾胃，毫不客气是又把那俩金元宝揣进兜里：“我们两口子过来，主要还是为了狗剩儿的事情……”
还不等钱六一把话说完，钱夫人就用力的咳嗽了一声，这一声咳嗽立刻就让钱六一闭嘴了。
满脸堆笑的钱夫人凑到了吴子山面前，就好像是在说起一件天大的秘事般，下意识的压低了嗓音：“听说朝廷的奏事处又要重组了，还额外多出来几个名额，有没有这回事哦？”
“你们竟然知道朝廷里头的事情？”吴子山笑道：“反正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我也是刚刚知道了消息，确实有这么回事。不过呢，这一次不是重组，而是增添两个名额……”
实际履行内阁职能的奏事处原本有七个人，增加两个名额之后就要有九个人了。
“不管是不是重组，那不要紧的是，要紧的是……”钱夫人凑的吴子山更近了，劣质脂粉的味道扑面而来：“要紧的是咱家狗剩儿是吴老爷的亲传弟子，吴老爷总要帮狗剩儿争取一个名额才是哦。”
现如今的皇帝不过是一个供奉在高处的“吉祥物”，天下大权全都出自奏事处，只要能进入奏事处，就等于是执掌了最高权柄。
在钱六一夫妇心目当中，自家的儿子钱狗剩本就有平定叛乱的大功，只要吴子山帮他运作一下，出将入相位极人臣应该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在他们两口子的理解当中，进入奏事处任职，差不多也就相当于戏文里说的“丞相宰辅”了。尤其是皇帝已成为一个摆设的情况下，这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权力。
“钱家大嫂，奏事处那边……那是朝廷的事儿哦？我无职无权，早已管不了那么多了……”
“吴老爷可不敢这么说。”钱夫人嘻嘻的笑着：“虽说吴老爷早就不做官了，可医学院还是姓吴的，江北诸地以及湖广等地，全都在医学院学生们的马足之下。不管吴老爷有没有官职，只要吴老爷跺一跺脚，这个天下就得颤三天。只要吴老爷推举咱家狗剩儿一把，谁敢出言反对？”
这句话说的太对了。
不论吴子山有没有官职在身，医学院体系这个基本盘还在，那就注定了吴子山绝对的影响力。
“钱家大嫂你不是外人，狗剩儿也是我看着长起来的，我就给你们说句实话吧。”吴子山笑道：“奏事处新增的这两个名额，确实全都给了医学院这边……”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钱夫人早已笑的见眉不见眼：“只要是给了医学院，那也就是等于给了吴老爷，谁来坐这个位子还不是吴老爷一句话的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