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封锁

从义医堂出来之后，朱允熥的情绪极为低落。原来老百姓对朝廷竟然完全就是一副满不在乎的心态，这个发现让朱允熥怅然若失，那种感觉就就好像一个离家远行的旅人想要回家，却再也记不起家的方向。

失落而又烦躁的朱允熥变得更加焦虑，一时间竟然不知应该往哪里去，只是满腹心事的在街头漫无目的的走着……

“万岁，回宫去吧。”

当跟随在朱允熥身后的那些便装宫廷卫再次提出“回宫”的要求之时，心情极度焦躁的朱允熥顿时就发起了脾气：“朕还要再看看，尔等不必再言。”

见到万岁爷神色不佳，无人再敢阻挡，几十个随行人员只能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不知不觉之间，已是酉时初刻前后。

朱允熥继续漫无目的的朝着京城西北角往前走，夕阳的余晖把他的影子投射到了身后，拉的很长很长……

“止步。”伴随着一声呼喊，几个穿着皂衣的衙役拦住了朱允熥的去路：“出示路引。”

路引？

什么路引？

朱允熥一脸茫然的看着那几个衙役。

“酉时已至，宵禁开始，无路引者严禁通行。”

路引就是官府开具的“通行证”，但是宵禁？

京城什么时候开始施行宵禁了呢？

“从昨日就已经开始了，进出上元县界者，必须有路引方可以通行，没有路引者一律不得进出。”

直到这个时候，朱允熥才猛然明白过来——自己已经来到了上元县的地界。

上元原本只是京城下属的八县之一，随着京城规模的一再扩大，尤其是洪武年间以后，上元和江宁两县的辖区已经和京城有了很大重叠，在事实上成了京城的一部分，所以京城西北有一片区域属于上元县管辖范围。

“朝廷并无宵禁命令，也没有听说进出还要路引的吧？”

“我们不知道朝廷的命令，只遵从钟县尊的命令，如果你们没有路引的话，就不得进出。”

钟县尊？应该是上元县令钟宝山吧，朱允熥记得这个名字

见到朱允熥和那几个衙役产生了争执，在身后跟随的那几十个宫廷卫立刻赶了上来，并且有意无意的表明自己是从宫里出来的，希望这些衙役行个方便。

从宫里出来的，天然就代表着某种地位，不要区区几个皂衣衙役，就算是一般的地方官也得给几分面子。

但是，这几个衙役却一点面子都不给：“从宫里出来的？那也不行，没有钟大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朝廷并没有宵禁的命令，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竟然自行制定了这样的命令，这是怎么回事？

朱允熥下意识的看了看这几个皂衣衙役。

这几个衙役，全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身形挺拔如松，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朝气蓬勃的气息，却没有普通衙役的那种市侩，他们的身上还挎着长长的火枪……

朱允熥顿时就明白过来：他们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衙役，而是医学院的学生。

按照大明王朝的制度，如同上元这样的县级行政单位，根据自身的人口多寡，可以自行拥有五十到一百二十个弓手，组成地方上的武装力量，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维持本地治安。

就算是钟宝山钟县令使用医学院的学生来充当本地的治安人员，本身也没有违反朝廷的制度，但此举本身却是一个极其明显的信号：钟宝山正在用这种方式隔绝京城的内外交通！

京师八县的县令，全都出自医学院，钟宝山都已经开始这么做的，其他的那几个县会是什么样子，这还用吗？

医学院的学生们已经把偌大的京城隔绝起来，虽然还远远达不到“封锁”的地步，但事实上已经和封锁差不多了。

他们随时随地都能把“凭借路引进出”的制度升级成为真正的封锁，到时候整个京城就会成为一方“孤岛”！

朝廷的人员调动和消息传递，根本就送不出去。

朱允熥顿时不寒而栗，他第一次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程度。

原来，自己仅仅只能掌控京城一地，“政令出不了京城”的局面已基本成型。

如果学生们想要做点什么的话，外面根本就不知道。

这太可怕了。

在很大程度上封锁京城，朱允熥很清楚的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心头马上浮现出两个让他

毛骨悚然的大字：造反！

如果学生们在京城造反的话，剧变生于肘腋之间，朝廷不仅无力控制局面，甚至连消息都传不出去！

吴子山马上就要造反了。

这个念头让朱允熥如芒在背，他立刻就慌了。

朱允炆曾经在书信当中提起过，正在征讨晋军的学生们出现了明显的异动，京城之内又是这样的一番景象，天翻地覆的剧变已迫在眉睫。

朱允熥的第一反应就是调兵，赶紧调兵拱卫京城。

虽然这是他反射般的本能，但也仅仅只是个想法罢了。

现如今的京城，已经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军队。

朝廷刚刚组建的禁卫军已经去攻打楚王了，只剩下残破的巡防营和巡江营。

巡防营只是治安军，而且早就残破不堪。先不说能不能在短时间内组织起来，就算是可以顺利的组织调动，也必然打不过早已经经过周密准备的学生们。

医学院那边还有九千学生啊，他们是最强悍的武力，让残破不堪的巡防营去攻打医学院，纯粹就是在爱玩笑。

至于说巡江营……他们的人数更少，而且在这种情形之下，肯定已经无法踏入京城半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