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最后的武力

正在“陌上柔桑破嫩芽”的早春时节，在料峭的春寒当中，身穿全套冠冕的朱允熥正在举行一场“成军大典”。这是自从他登基以来最隆重的仪式。

校场之上旌旗蔽日雄兵成林，带着云纹火龙图案的三角龙旗猎猎作响。

面对着即将正式成军的朝廷新军，朱允熥忍不住的生出了慷慨豪迈的雄武之气。

眼前的这支军队，和大明王朝所有的军队都绝不相同，不仅火器兵的数量占据了半数之多，而且在编制和组织架构层面，几乎全都照搬了学生军的模式。

步、炮、骑三个兵种独立成军，在微微鼓荡的春风当中，三个大型方阵满是行伍的肃杀之气。

尤其是那个作为主力的“火枪方阵”，近四千火枪兵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肃然而立，天蓝色的制式军装英姿飒爽，为了区别于一般的步卒，天蓝色的兵坎之上还专门镶嵌了一条红边儿，如血一般嫣红。

火枪如林，火炮众多，搭配两旁的骑兵，真可以算是士马雄壮。金戈肃杀威风凛凛。

望着朝廷不惜血本训练出来的新军，朱允熥心潮澎湃。

正式成军，乃是朝廷最重要的大事。

在吉时到来的时候，身穿全套皇帝大礼服的朱允熥登上高台，在一片“万岁”的欢呼声中，接受了全军将士的军礼之后，身为主帅的兴国侯常森跪倒在朱允熥的脚下。

兴过了君臣大礼以后，朱允熥亲手捧起一面火龙旗交给了常森。

当常森展开那面巨大的军旗之际，朱允熥首先朝着那面军旗行了一个拜礼，然后又郑重其事的再次向面前的九千健儿行了个拜礼。

皇帝乃是上天之子，却向士卒行如此大礼，看似匪夷所思，却依足了礼数，因为这是规矩。

皇帝行军旗行礼，这叫拜旗。

向士卒行礼，这叫拜军。

将士成军，那是至阳至刚之事，就算是九五至尊要屈尊行礼，此乃从武王伐纣之时流传下来的古老礼仪。

除了拜旗拜军之礼以外，按说身为皇帝的朱允熥还应该再行“拜帅之礼”，但却没有这个必要了：因为这支军队的统帅就是朱允熥本人。

当然，朱允熥仅仅只是这支军队名义上的最高统帅，他会把具体的指挥权授予兴国侯常森。

皇帝本人出任军队的统帅，这种情形虽然极其罕见，但却并非绝无仅有，而且也符合眼下的形式。因为这支军队已经被更名为大明皇家禁卫军了。

想当初，组建这支军队之时，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重整京营，所以一直被称为京营新军，或者干脆就叫做新京营。

无论叫什么名字都不重要，因为这支军队存在的意义就是拱卫京城，主要是为了保证京师的安全。

但局势已经变了，逼迫朝廷不得不做出改变。

就在几日之前，从北边传来了捷报：钱狗剩等人率领学生军西进到了山西，仅仅只用了九天时间，就取得了“三关会战”大捷。

所谓的“三关”，就是“北口”“九宫”“黑石岭”三个重要关隘。

这三个关口乃是晋地的门户。

轻而易举就夺取了“晋西北三关”，就等于是事实上打开了进出的通道。到了这个时候，局势已经十分明显了：钱狗剩等人根本就不准备和晋王展开一城一地的逐一争夺，而是采用了“直取核心”的掏心战术，进攻的矛头直指晋王的老巢：云州。

众所周知，太原府只是山西的行政中心，云州才是军事核心，而且是晋王的老巢和大本营。

学生们的攻取素来神速，都已经要直接进攻晋王的老巢了，朝廷这边的新军还没有训练完成，能不着急吗？

所以，在局势的逼迫之下，经过一再考量，不得不提前结束训练提前成军，同时要提前展开对楚军的战斗。

朝廷不是不知道仓促成军的害处，但却不得不这么做。

若是再拖延下去，等到钱狗剩等人平定了秦晋的叛乱，再挥师拿下必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平定实力本就不怎么强大的楚军，到时候朝廷无尺寸之功，怎么向天下人交代？朝廷的合法性也会受到质疑。

完全就是因为政治原因，朝廷才把“京营新军”紧急改组为“皇家禁卫军”，由朱允熥本人出任名义上的最高统帅，准备讨伐楚王叛军。

面对着万千雄兵健儿，朱允熥早已新潮起伏：“自太祖洪武皇帝开创煌煌大明以来，历经太宗文皇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然叛军突起，黎庶惶惶，天下烽烟尽染……”

朱允熥的情绪本就十分激动，说到这里的时候愈发的大声了，简直就是在扯着嗓子嘶吼：“朕实不忍以刀兵加之，然后叛军背逆，不得已而为之。大明之荣耀就系于诸君之身上……”

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之后，马上就宣布了人事任命：“兴国侯常森，为大明皇家禁卫军之指挥同知，授予全权指挥之权，各班、队、营当从军令而从之……”

常森这个名义上的“副总指挥”其实就是一把手，他马上上前接受了这个任命。

紧接着，朱允熥就宣布燕翰文为火枪营指挥使，燕翰文的师弟庞大中为炮兵指挥使，他们需要接受常森的节制，服从常森的命令。

按照大明朝约定俗成的规矩，任何一支军队都要有监军这个职务的存在，带这支禁卫军乃的天子的亲军，朱允熥就是名义上的最高军事长官。由皇帝本人统领的军队当然也就不需要监军了。

身为副总指挥的常森其实就是事实上的一把手，在没有监军的情况下，其实他的权力几乎不受制约。

作为勋贵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常森很清楚的这支禁卫军就是朝廷最后的家底了，为了表示对皇帝的绝对忠诚，同时也为是为了激励士气，常森抽出御赐的“天子剑”当场表态：“皇恩浩荡，陛下信赖，森必竭尽所能，虽粉身碎骨亦要剿灭叛贼。若森有作威作福苛待士卒事，将士可用此剑斩森之头颅。若森有贪墨舞弊贪生怕死之情事，诸将士同样可以用此剑斩我之头颅。”

在表示绝不会做出任何违反军规的誓言之后，常森再次强调了军令的神圣地位：“若有任何人胆敢不遵军令者，森同样以此天子剑行军法事！诸将士明了否？”

“明白。”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之声滚滚而来，仿佛平底卷起的怒海狂滔。

“如此盛盛兵威，如此慷慨之健儿，大事必成。”朱允熥望着那面通红的日月火龙旗，早已心潮澎湃。

此时此刻，不仅朱允熥信心十足，甚至连常森都坚定的相信，只要这支雄壮的禁卫军一出，就可以摧枯拉朽所向披靡，必然可以重振朝廷声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