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允炆的眼泪
天气越来越冷了，虽然还没有下雪，却已经落了满地寒霜，萧瑟的草木之上挂满了白皑皑的霜花，愈发的多了几分寒意。就在这个寒冷的早晨，朱允炆再一次见到了杏儿。
“允炆呀，我又来找你了。”杏儿的脸上挂着标志性的微笑：“你的气色很不错，穿的也足够厚实，应该没有冻着你吧。”
“杏儿姊姊，我知道你来找我，肯定不是为了说这些没有用的闲话。”
“好吧，那我就开门见山了。”省略了所有不必要的客套和寒暄之后，杏儿直接说明了来意：“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小忙。”
“还是为了燕逆的事情吧？”
“对。”杏儿并没有丝毫要隐瞒的意思，老老实实的承认了：“我希望你能北上，去劝降燕军。”
“狗剩儿他们已经兵不血刃的占领的涿州。”
听到这个消息，朱允炆的眼睛顿时一亮：“狗剩儿好样的，打，狠狠的打，一定要活捉燕逆，把他送到太庙，让全天下人都看看逆贼的可耻下场。”
“活捉燕逆，这恐怕很难，但要是把他彻底消灭应该会容易一些。”面对朱允炆的时候，杏儿始终面带微笑：“但那北平府乃是燕逆的老巢，他必然会做最后的困兽之斗，就算能够攻克北平，也一定会付出一些代价。我真的不想看到那么多的鲜血，所以我希望你能去劝降。据我所掌握的情报已经通过前期的接触，若是你能够去劝降，他们就会容易接受一些。”
朱棣不可能向允熥朝廷投降，允熥朝廷更不可能接受他的投降。叛军和朝廷之间，绝无妥协的可能，必然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大战。
但造反的藩王，全都打着“恢复正朔”的旗号，时至今日他们依旧遵奉朱允炆为“正统”……虽然仅仅只是口头上而已。
如果让朱允炆去劝降的话，他们能够接受的程度肯定会更高一些。
但是，朱允炆和朱允熥一样对包括朱棣在内的叛军恨之入骨，他宁可亲眼看到朱棣的人头，也不可能接受朱棣的投降。
“既然狗剩儿他们马上就要兵临北平城下，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去劝降？定要将叛军犁庭扫穴彻底剿灭才行！”
“彻底剿灭？狗剩儿他们固然可以做到，但肯定要付出一些代价。你在民间这么多年了，应该可以看出狗剩他们那些人的能力，他们每多牺牲一人，都是大明朝的莫大损失。只要能够减少伤亡，无论怎么做都值得，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朱允炆沉默不语。
“而且，我担心燕军会狗急跳墙，效仿当年的石敬瑭……”
虽然朱棣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但他还有一个选择：在完败无奈的情况下继续北退，一直退到草原上去，甚至有可能勾结残存的蒙古势力……
“燕逆敢尔！”听了这句话，朱允炆顿时暴怒。他的眼睛瞪的溜圆，完全就是一副怒发冲冠之状，吐沫星子直接就飞了到杏儿的脸上：“他要是真敢那么做，就是自绝于祖宗自绝于天下。”
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是朱元璋最大的功绩，也是大明王朝立国的法理基础。朱棣本人曾经参与过数次北伐，他手下的燕军就是当年对抗蒙元的主力之一。
若是朱棣真的和蠢蠢欲动的北方草原势力相互勾结，无论使用什么样的借口，都等于是事实上背叛了大明王朝。
那是比造反要严重一百倍的罪名。
“那燕逆虽然胆大妄为，但我料定他不敢那么做。他要是真的干出这种事情，必成千古罪人。”
朱允炆说的很对，朱棣确实不敢那么做。
虽然姚广孝曾经有过这个提议，还是被朱棣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对于朱棣本人而言，他可以接受战败，甚至可以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但要是说和北方草原实力勾结……他绝对不敢那么做，也不会那么做。
“就算朱棣本人不敢这么做，他的手下未必就不敢。”在这个问题上，杏儿表现出了全所未有的深谋远虑：“不论如何，这都是大明王朝的内战，绝不可以给外人染指的机会，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杏儿姊姊的心意。”
“所以，为了尽快结束战争，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同时也是为了给西线的叛军树立一个榜样，我希望你能够北上去劝说燕军投降。”
为了增加说服力，杏儿从兜里取出一个信封，默不作声的递给了朱允炆：“这是狗剩儿给你的亲笔信，你自己看吧。”
信封上没有任何字迹。
甚至连信纸上都没有哪怕只言片语，连一个字都没有，仅仅只有一幅画。
这幅画是用炭笔描绘而成，仅仅只有寥寥数笔，画上的图案简陋的惨不忍睹，没有丝毫技巧可言，更谈不上所谓的精美。
但是，在见到这幅画的瞬间，朱允炆的眼眶里却浮现出一抹水光。
那副炭笔画极其简单：一棵大树，树下有个女子，还有两个小孩，那俩孩子似乎正在吃着什么东西……
想当年，为了追查太医院贪墨一案，同为少年的朱允炆和钱狗剩一起，跟着杏儿在大柳树下吃吃喝喝打打闹闹……
现如今，早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深埋在心底的美好回忆被这幅画瞬间唤醒，朱允炆已是忍不住的泪流满面。
失去皇位的忿恨，忍受的无数苦难，还有儿时最美好的回忆，全都交织在一起。所有的忠诚与背叛，所有的荣耀和屈辱，全都化为磅礴的泪水。
“杏儿姊姊，有时候我真的很恨你，更恨那个吴子山。”泪水顺着朱允炆的脸颊流淌下来，哭泣的朱允炆真的象是个无助的孩子：“但我已经看到了很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我知道你们做的都是对的，但我是太祖皇帝的子孙，是大明正朔，我接受不了这冰冷的现实……”
朱允炆肆无忌惮的放声大哭着，杏儿轻轻的抚着他的后背：“允炆啊，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去吧，到狗剩儿那边去吧，他会给你安排好一切的。”